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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结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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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奴佝偻着腰趋步上前,安兰秋附耳低语数句,宫奴颔首领命,又行一礼,蹑足退了出去。

少时,谷媛一袭青衫入殿,对着安兰秋恭恭敬敬叩拜,“臣拜见君后,君后千岁千千岁!”

安兰秋抬眸轻笑,声如碎玉,“谷大人不必多礼!”

谷媛却未起身,反倒双膝触地,重重一叩,“君后,昨晚是臣饮醉失仪,对君后多有冒犯,请君后降罪!”

昨夜谷媛实则为安兰秋所控,事后安兰秋却执意说辞,称是谷媛酒后乱性,对自己不敬。

谷媛也曾疑虑,自己既已冒犯,安兰秋怎会如此淡然?

可安兰秋巧言辩解,说自己对苏江月本无真情,又身为安狼国人,不似燕国男儿那般看重名节。

加之谷媛本就对安兰秋心存爱慕,回想醉酒情形,竟真信了这番说辞。

实则,她与安兰秋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半分越矩。

安兰秋一脸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昨夜你情我愿,此事一笔勾销,你我两不相欠。”说罢抬手示意,“谷大人,坐吧!”

谷媛起身,走到蒲团旁与安兰秋对坐。

安兰秋提起茶铫,为她斟了一杯亲手煮的热茶,水汽袅袅升腾,模糊了两人眉眼。

安兰秋端起自己的茶杯,浅抿一口,随即连连轻叹,却欲言又止。

谷媛蹙眉关切,“君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萦怀?”

安兰秋放下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本宫总觉这茶味苦,原以为细品之下能寻得一丝回甘,却不料自始至终,只有满口涩然。”

谷媛亦端杯浅尝,颔首道:“甜茶、先苦后甜、先甜后苦之茶,世间皆有。若君后钟爱此三类,臣即刻派人寻来上等佳品。”

“世间名茶万千,本宫却独爱手中这一杯。”安兰秋轻笑,眼底藏着算计,“不过这杯苦茶,倒让本宫想起大人昨夜所言。今日本宫细思,竟替大人觉得不值。”

谷媛面露惑色,“君后指的是哪番话?今日召臣前来,还请明示!”

“本宫记得,大人昨夜说过,想出人头地,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让天下人都知晓谷媛之名。”安兰秋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惋惜,“只可惜啊,大人出身寒微,在这燕国朝堂,又怎能崭露头角、建功立业?”

“闾左称雄日,渔阳谪戍人。”谷媛眸中燃起倔强的火光,一字一顿道:“出身寒微,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伟业!’”

安兰秋轻嗤一声:“话虽如此,可燕国自陛下登基以来,国泰民安,民心归向,正值太平盛世。乱世方出英雄,大人生在这安稳年代,又何来机会一鸣惊人?”

她敛了笑意,语气带着怜悯,“本宫着实替你可怜,可怜你出身卑微,即便入宫为官,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可怜你孑然一身,无权无势,无亲无友,更无知己可诉衷肠!”

“君后此言差矣!”谷媛急忙反驳,“臣尚有陛下与景王为知己姐妹、至亲好友,并非一无所有!”

安兰秋陡然冷笑,笑声带着讥讽,“你与她们是姐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笑了半晌才收敛,挑眉问道:“谷大人,你与她们本就非同一类人,又怎能称得上姐妹?”

谷媛不解,“何处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身份地位。”安兰秋语气笃定,“你们生来就隔着云泥之别。”

“人生来平等,何来云泥之别?”

“西方有木名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巅,下临百仞深渊,非茎能长,乃所立之地使然;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安兰秋缓缓道来,“苏江月与苏江酒,便如那射干与麻中之蓬,生来便是帝王皇女,立于世间顶端。即便她们所作所为不配其位,出身依旧高贵。再看你,你有什么?生来贫寒,一无所有,即便拼尽全力向上攀爬,终究也只能屈居人下。”

谷媛心中一凛,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君后所言,已近谋逆之语,还请君后慎言!”

“呵,谋逆之言?”安兰秋低笑,声音低沉而诡异。

她唤了一声:“谷大人?”

谷媛下意识抬头,目光与安兰秋撞个正着。那双眸子温润似水,流光潋滟,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勾人的魅色,美得让她瞬间失了神,竟移不开视线。

安兰秋笑得温柔又邪魅,声音带着蛊惑,“谷媛,你真的很可怜,内心深处,你也是孤独的吧?你想要的权势,苏江月和苏江酒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唾手可得。她们生来便拥有一切,而你拼尽一生,也未必能实现理想,你说,你可不可怜?”

话音未落,谷媛只觉一阵头昏脑胀,无数负面记忆翻涌而来。

自幼无父无母的孤苦、见苏江酒习得炎阳功时的艳羡与不甘、苏江月轻描淡写一句“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都是江湖武林人士的吹捧而已”的刺痛……

轻易得到的东西,自然不知珍惜;可对那些梦寐以求、拼尽全力却求而不得的人来说,这份轻易,便是最残忍的讽刺,足以令人绝望心寒。

这些痛苦的回忆如附骨之疽,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将每一丝苦楚都放大万倍,连细枝末节的委屈都清晰无比。

人皆有恐惧弱点、贪欲执念,一旦被无限放大,便会彻底崩溃,心死如灰,坠入万丈深渊,只剩麻木与绝望。

此刻,苏江酒曾说过的“没志向,想当闲散殿下,混吃等死”的话语,竟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苏江酒生来锦衣玉食,位高权重,有皇姐庇护,即便不事耕耘,也是燕国人人敬仰的殿下,百年后亦能载入史册,被后世铭记。

可她谷媛不同,即便耗尽一生,也终究只是个平凡人。

此生漫漫,奔波劳碌,最终却碌碌无为,抱憾终身!

见谷媛神情动摇,安兰秋知道她的心防已破,趁热打铁道:“谷媛,若陛下与苏江酒真将你视作姐妹,为何不将皇位让给你?即便天下只有一位帝王,苏江月为何不封你为王,与苏江酒平起平坐?”她冷笑一声,字字诛心,“因为她们心里清楚,你永远只是个外人!你想要的位置得不到,喜欢的人追不上,并非你才能不足、武功不高,而是那些高位者的权势,早已将你束缚、困住,让你永远只能屈居其下!”

谷媛的怨恨瞬间被点燃,过往的委屈一一浮现,她忧心苏江酒安危,千里迢迢赶往安狼,替她上阵迎敌、清除俘虏,换来的却是施萍的指责;苏江月曾对安兰秋约定,若一年后安兰秋仍不爱她便放其自由,可苏江月言而无信,让她错失所爱……

恨意如燎原之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仿佛她与苏江月、苏江酒有不共戴天之仇。

安兰秋站起身,绕到谷媛身后坐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充满诱惑,“谷媛,醒醒吧,与我合作。这世间,唯有无上权势能让你随心所欲,唯有权势能主宰一切、掌控命运。与我联手,我便能给你想要的权势。更何况,你不是爱我吗?为了我,杀尽阻碍,手握天下,醉卧美人膝,一世逍遥,不好吗?”

说着,安兰秋的双臂轻轻搭上谷媛的脖颈,玉手顺着她的胸膛滑进里衣。

谷媛本就心神大乱,此刻美人在怀,触感温热柔软,早已失了理智,只想将眼前人牢牢占有。

她猛地站起身,反手将安兰秋拦腰抱起,大步向内房卧榻走去。

刚将安兰秋放下,自己正要俯身,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宫奴轻手轻脚地入内,躬身立于门口。

安兰秋余光瞥见宫奴,而谷媛早已被欲望冲昏头脑,对此毫无察觉。

宫奴对着安兰秋行了一礼,便悄然退了出去。

谷媛扑到安兰秋身上,将她压在身下。

安兰秋却撑着脑袋,在她耳边媚笑,语气带着狠绝,“谷媛,记住我的话,此生誓蹑青云杪,所适必归宸极尊。若你想娶我,便杀了苏江月和苏江酒。”

被蛊惑的谷媛早已失去判断,连连应道:“好!好!我杀了她们!我一定会功成名就,一定会得到你!”

“只要你杀了她们,你所愿的一切,都会成真。”安兰秋柔声蛊惑。

“对,杀了她们,一切就都成真了……”谷媛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疯狂。

“你们在做什么?”

苏江月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安兰秋最后在谷媛耳边低语,“记住,杀了苏江月和苏江酒。”

话音未落,她猛地用力将谷媛推开,瞬间泪如雨下,朝着门口哭喊,“陛下!陛下救命!谷媛她……她想非礼臣妾!”

她哭得浑身颤抖,梨花带雨,“陛下,方才谷大人入宫,臣妾以为她有要事相商,却不料她竟坦言爱慕臣妾,还想对臣妾行不轨之事……”

苏江月想起往日安兰秋频繁召谷媛入宫,本就心存疑虑,此刻见状怒火中烧,正欲发作,谷媛却从床榻上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满是杀意与恨意。

不等苏江月开口,谷媛一掌便朝她面门劈来,掌风凌厉,带着破风之声。

苏江月反应极快,凌空一个翻身,足尖点过地面,擦起一点飞灰后,避过那掌,稳稳落在地上,厉声喝问,“谷媛,你疯了不成?”

谷媛不答,只目眦欲裂地嘶吼,“苏江月,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权势,得到我想要的人!你去死吧!”

话音落,她再度猛攻而上,拳风呼啸,掌影翻飞,招招狠辣,每一击都冲着苏江月的命门而去,太阳穴、心口、丹田,皆是致命要害。

苏江月被迫迎战,两人拳掌相交,“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桌椅被震得东倒西歪,茶杯碎裂,茶水溅湿了锦缎地毯。

谷媛招式狠戾,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只求同归于尽;苏江月则招式沉稳,处处留手,只想制住她而非伤她。

两人从内殿打到外庭,拳脚相撞的闷响、兵器交锋的锐响,惊动了门外的宫奴宫婢。

苏江月的随身宫婢闻声入内,见谷媛疯了般追杀陛下,顿时魂飞魄散,高声呼救,“来人!护驾护驾!有人行刺陛下!”

一声高呼,皇宫内的侍卫、羽林卫尽数驰援椒房宫,甲胄铿锵之声瞬间填满庭院。

数十名精锐卫士涌入,见谷媛仍在猛攻苏江月,当即拔刀出鞘,齐声大喝,朝着谷媛合围而去。

谷媛腹背受敌,却毫无惧色,旋身一掌逼退苏江月,随即转身迎战侍卫。

她拳脚并用,掌风扫过,两名侍卫应声倒地;旋即抬腿横扫,又绊倒三人。

但侍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刀光剑影交织成网,步步紧逼。

一名侍卫挥刀直劈她肩头,谷媛侧身躲过,反手一掌击中对方胸口,却不料身后另一名侍卫趁机一脚踹在她膝弯,她踉跄着单膝跪地,刚要起身,数把长刀已架在她脖颈之上。

谷媛不甘束手就擒,丹田内力急转,正欲凝聚掌力反击,却被一名深藏不露的羽林卫高手识破。

为防她再伤陛下,那高手毫不犹豫,运起十成功力,一掌狠狠拍在谷媛后心。

“住手!”

苏江月的喝止与掌击的闷响同时响起。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庭院中雪白的石子路,触目惊心。

谷媛轰然倒地,全身骨骼仿佛碎裂般剧痛,四肢无力,体内内力如潮水般散去,再难凝聚半分。

这一掌,也让她混沌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出手的高手当即跪地请罪,“陛下,属下只是废了她的武功,若有不妥,请陛下责罚。”

苏江月望着倒地不起的谷媛,轻轻叹气,“你们都退下吧。”

侍卫们躬身退去,庭院中只剩两人。

苏江月走上前,将谷媛轻轻扶起。

谷媛五脏六腑受损严重,一呼吸便剧烈咳嗽,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她满脸虚弱,不可置信地问道:“苏江月…我的武功…真的被废了?”

苏江月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声音低沉,“是真的。”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谷媛如遭雷击,心彻底沉入冰窖。

谷媛行走江湖、立足朝堂,全凭一身武功,如今武功尽废,便如雄鹰折翼,此后只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任人欺凌。

“呵……哈哈哈……”谷媛发出凄厉的苦笑,笑声中满是恨意与不甘,“二十年苦修,一朝尽废……哈哈哈……”

苏江月理解她的绝望,轻声安慰,“谷媛,我知道你难受,日后,我会补偿你。”

“补偿?”谷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癫狂,泪水却汹涌而出,“苏江月,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也配说补偿?我谷媛一片赤诚,将你与苏江酒视作亲姐妹,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待你何曾不好?”苏江月皱眉解释,“你在宫中的待遇,皆是最优厚的,何来薄待一说?”

谷媛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就你那点恩赐,打发要饭啊?苏江月,你待我和苏江酒根本就不一样,你待苏江酒至少比我好。因为你们才是亲姐妹,我谷媛在你们眼里,始终就是个外人。”她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所谓义结金兰、姐妹情深,全是假的!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志向不同,本就不该相遇,不该相识,更不该结为姐妹!”

苏江月轻叹一声,语气疲惫,“发泄够了,便随我回宫养伤吧。”

“我不回!”谷媛猛地甩开她的手,嘶吼道。

她稳了稳气息,眼神冰冷地看着苏江月,“你一出生便是燕国的王,我们这些生活在燕国的人,都只是你圈养的猎物,而你,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猎人,你想杀谁便杀谁,何等风光!”她轻轻叹气,语气满是悲凉,“生来高贵的你,又怎会懂那些心怀壮志,却终因平庸而不得志之人的辛酸与不甘?”

谷媛苦笑,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怨恨,“苏江月,我谷媛真心待你,到最后却是这么个下场。苏江月,你废了我武功,我也不欠你和苏江酒什么了。但你抢了我最爱之人,我恨你,也诅咒你,帝王本就薄情寡义,苏江月,你今生最好不要有什么真爱之人,否则你将被这情爱伤的体无完肤,心碎断肠。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谷媛的恶语相向,苏江月心中苦涩。

求利时便称刎颈之交,争路时便构刻骨之仇,终究还是被延舟说中了。

谷媛说完,捂着胸口,踉跄着转身离去,每一步都带着彻骨的疼痛与绝望。

苏江月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气。

既然已然撕破脸皮,相见如仇,不如放她出宫,此生不复相见,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呲——”

院外传来长剑出鞘的锐响,紧接着“哐当”一声,长剑坠地,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久久回荡。

一名宫婢踉跄着入内,跪地禀报,声音颤抖,“陛下,谷大人…去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狠狠砸在苏江月心头。

“呵……哈哈哈……”

苏江月发出苦涩的笑声,心中却是悲痛欲绝。

当初延舟曾言,谷媛会成为权臣,却未料最终竟落得谋逆自刎的下场。

她本想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却忘了谷媛性子何等孤傲,宁死也不愿苟活。

苏江月闭了闭眼,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遗憾,一字一句道:“建陵厚葬。”

宫婢躬身应道:“是。”

语毕,宫婢转身离去,庭院中只剩苏江月一人,望着那滩凝固的血迹,久久伫立,身影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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