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玄甲染血辩忠奸,锦袍渗红立誓言(2/2)
吴天翊却轻轻摆了摆手,视线落在林霄手中曹进忠的首级上,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冷厉:“曹进忠谋逆刺杀,罪证确凿,林将军斩他是替天行道!”
“你不分青红皂白围堵营寨,甚至想动林将军——今日你若不给本世子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信不信,明日一早,你这颗头颅,就要和曹进忠的一起,送到勤政殿外,让满朝文武看看,究竟是谁在践踏律法,是谁在构陷忠良!”
话音落时,他身子晃了晃,马三急忙上前稳稳扶住他,可即便如此,吴天翊眼中的气势却未减分毫,那股虽重伤却仍护人的决绝,让李嵩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底竟莫名升起一股寒意——这燕藩世子,即便身陷险境,也绝非易与之辈!
林霄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吴天翊身上,当看到那月白锦袍后腰处隐约渗出的暗红血迹时,他的心猛地一揪,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先前在府衙血战的疲惫、面对李嵩对峙的紧绷,在此刻尽数被一股滚烫的感动取代,眼眶竟不受控制地发紧。
他分明记得赵一说过,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刚从生死线挺过来,可此刻,却不顾伤势,强撑着赶来营前——只为护他,护燕藩的体面!
林霄猛地翻身下马,玄甲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快步上前,在吴天翊马前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小王爷!您伤势未愈,怎能冒险前来?”
说话间,他余光瞥见吴天翊扶着马三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因失血而泛白,更觉心头酸涩。
想他林霄半生征战,见惯了沙场的冷血与朝堂的算计,却从未想过,会有一位世子为了他这个武将,甘愿拖着重伤的身子,直面五千兵马的锋芒!
此时吴天翊看向眼前玄甲染血的林霄,锐利的眼眸渐渐软下来。他没等马三伸手,自己先攥着马鞍带往下挣——后腰的伤口刚一扯动,他脸色“唰”地又白了几分,唇瓣咬得泛青,指节因用力而抠进马鞍的木纹里,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马三、孟五忙一左一右架住他胳膊,他却仍犟着往前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锦袍下摆蹭过地面时,后腰渗出的血渍在青石板上拖出细浅的红痕。
直到站在林霄面前,他才缓缓松开攥得发僵的手,冰凉的指尖先碰了碰林霄膝头的尘土,又轻轻覆在对方染血的玄甲肩头——那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坚持。
“起来!”他声音发颤,却偏要挺直些脊背,借着马三的支撑往上托林霄的胳膊,指腹不经意蹭过玄甲缝里凝结的血痂,“委屈你了!”
林霄只觉那冰凉的指尖蹭过甲胄时,像有一股热流顺着玄甲缝钻进心里,瞬间漫过四肢百骸。
他原本紧绷的肩背猛地一松,眼眶里积压的热意再也兜不住,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吴天翊沾血的锦袍下摆上。
他没立刻起身,反而垂首望着眼前少年苍白的脸、因用力扶他而微微发颤的手腕,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挤出一句带着哽咽的话:“小王爷……末将……末将无能让小王爷您担忧了!”
吴天翊闻言,原本浅淡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没被搀扶的手,轻轻拍了拍林霄染着血污的肩甲——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掌心的温度却透过玄甲传了过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罢,他借着马三的支撑,刻意站直了些身体!
后腰的伤口扯得他眉头微蹙,额角又沁出细密的冷汗,可他望着林霄身后那十名同样玄甲带伤、却始终挺直脊背的亲卫时,眼神瞬间变得清亮而坚定,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掷地有声的承诺:
“兄弟们!”这一声喊,让十名亲卫齐齐抬眼,目光落在他们小王爷身上。
吴天翊迎着那些满是敬佩与担忧的眼神,继续高声道:“咱们燕藩子弟,从北境到京城,走得正,坐得端!守国门时,咱们没让北蛮踏过半步,对得起大乾皇上的信任!护百姓时,咱们没拿过民间一针一线,对得起大乾百姓的托付!行律法时,咱们斩的是谋逆奸贼,更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甲胄上的刀痕与血渍,语气里添了几分滚烫的赤诚:“今日之事,无论谁想借着‘擅杀命官’的由头刁难燕藩,无论谁想让你们这些护国有功的兄弟受委屈——我,燕藩嫡世子吴天翊,在这里立誓:往后的路,我跟你们共进退!绝不让你们替大乾,替燕藩流了血,还要再受这无名的冤屈、再掉这不值的泪!”
话音刚落,吴天翊忽然挣开马三的搀扶,微微仰起头望向夜空。
月色正从云层后探出头,清辉洒在他苍白却坚毅的脸上,也映亮了他眼底跳动的火光。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似有积压的愤懑与豪情一同翻涌,忽然朗声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大乾风烈!”
第一句出口,便带着震人的力道,连远处巡城营的士兵都忍不住侧目,吴天翊的声音虽因伤势仍有微颤,却字字铿锵,像北境凛冽的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尖!
“望京城、影卫猖行,阉邪弄权!二十万蛮兵窥北境,千重烽燧连幽咽!叹燕藩、血染玄甲寒,忠魂烈!”
他念到“忠魂烈”三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林霄与亲卫们染血的甲胄,那眼神里的敬意与决绝,让众人只觉热血上涌。
夜风卷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前广场上回荡,连战马都似被感染,轻轻刨着蹄子。
紧接着,他的声音愈发激昂,像要将胸中所有的愤懑与志向都倾泻而出:“曹贼恨,何时灭?世子志,坚如铁!驾长车、踏破府衙奸穴!”
每一句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李嵩的心上——他望着眼前这个十六岁少年,望着他即便重伤仍挺直的脊背,听着这字字泣血的词句,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呵斥与威胁,都成了可笑的虚张声势!
“壮志饥餐谋逆肉,笑谈渴饮阉臣血!待从头、整顿旧山河,朝天阙!”
最后一句落下时,吴天翊猛地攥紧了拳头,后腰的伤口被扯动,疼得他额头冷汗直流,却仍倔强地扬起下巴。
林霄与亲卫们早已听得热泪盈眶,齐齐拔出腰间长刀,刀尖指向夜空,高声应和:“整顿旧山河,朝天阙!整顿旧山河,朝天阙!”
吼声震得月色都似在摇晃,巡城营的士兵们握着长矛的手开始发松,看向李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他们虽奉令围堵,却也辨得清忠奸,听得懂这词句里的赤诚与悲愤,更看得出,眼前这燕藩世子与将领,绝非“逆贼”,而是真真正正护着大乾的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