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礼成(2/2)
她不知因果,陡然之间不敢相扶,隔了一会儿再往前看,见这年轻伙计额上全是冷汗,一口一喘地道,
“……我,我是荣和堂的伙计……这个是王府要的香药,今夜必得按时送去,就那一段路了,偏我腹中绞痛难忍,早先吃了冷酒,坏了肚子……”
苏遮月看着他手上的纸包鼓鼓囊囊,隐约透出一股甜香,想来就是所说的香药了。
那年轻伙计捂着肚子,想来又是一阵激疼,面容又是一阵扭曲,捱过去方喘道:“小兄弟,你帮我个忙,帮…帮我把药送去……”
帮忙送药……
苏遮月摇头道:“我帮不了你,王府守卫重重,我连门都入不得。”
这年轻伙计抱着肚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这是荣和堂的凭信,你,你拿给王府护卫看,他们会……会放你进去。”
苏遮月接过木牌,上面刻着荣和堂三个字,她心里还有顾虑,可到底也想去王府瞧瞧,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点头:“我帮你送,但是你怎么办,是否要去请郎中看?”
伙计摇头:“你只管去送,我,我自去茅房……”又问道,“你可知茅房在哪儿?”
苏遮月给他说了永寿园边的一个去处,看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行路不稳,想去帮忙搀扶,又叫他推开,“我不碍事,你快去送药,药更重要……”
苏遮月也只好将他撇下,拿上药和腰牌往王府门口去。
走了一程,再回头去看时那伙计已经没了身影,应是已转入永寿园了。
她没再多想,加快脚步,直奔王府正门,这个时辰宾客已经全数进完,门前没有先前那么拥堵,但护卫依旧穿着甲胄,林立于外。
他们不是一般的护卫,北宁王府已经有一批看家的护卫,还有宫里支派来的禁军,再加上虞戟从沙场上的亲兵,一重重防护周密而森严。
苏遮月还未走近,便叫人喊住不动,她忙把腰牌拿给他们看,又将药包交出,言说自己是荣和堂的下人,过来送药的。
面对着比她高上两三个头,如同熊兽一样的护卫,苏遮月心里多少有些惴惴,说话时也加粗了声音,尽力仿着男子,那护卫看了腰牌,又看了她,便叫她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忽然出来一个管事的打扮的人出来,和护卫招呼了,与苏遮月道:“跟我来吧。”
他没从正门进,只带着苏遮月往偏门去。
王府的面积很大,这一片离永寿园很远。
苏遮月一路跟着人,见屋舍众多,穿廊走巷,路上都有下人来回,却不见一个宾客,想是王府里的下人休憩干活的地方,与宴请宾客的正堂正屋都隔开了。
苏遮月本来还想进府去宾席宴上寻人,此时不由有些失望。
那管事走在前头,忽然回头一问:“今儿怎么你一个新人来送?陈四那小子呢?”
苏遮月想这人应当是那伙计的名字,诺诺答道:“他害了急病,不敢耽误,只能托我送来。”
那管事的哧了一声:“他这胆子也是够肥的了,今日是何等紧要的日子,还敢这么不仔细,倘是出了一星半点的岔子……”
他没有往下讲,但苏遮月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一阵凛寒,低下头,不敢答话。
适才接过香药时,她便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心慌,现在听得管事的言语脸色,像是这香药极为重要似的,那点子心慌的蓦地更重了。
这一路越走越深,廊道也变得闭塞狭窄。
两边只有高墙,又是夜深,烛火却点得却不算多,显得十分幽暗,若不是来回都有下人来往,间或有说话、脚步声响,苏遮月都要觉得自己不在北宁王府。
那管事带她到了一间门房,开了门。
屋里分了两间,有一扇青色的帘子遮着。那帘子没遮到底,也很透,有蜡烛的光亮透出来,幽幽的红色映在青色的帘子上。
“药给我。”
苏遮月把药给他。
那管事的接过药,拆开来仔细看了看,又在手里碾了碾,过会儿走到一张老木桌前,摇了铃。
过会儿便有一个小厮进来,那管事的与他低声说话。
苏遮月没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是见那帘子后头像是有什么声音,不待她仔细听,忽的一声凄厉的鸡叫,将苏遮月吓得全身一颤。
原是一个下人打帘子走出来,手里擒着一只鸡。
那鸡头歪着,像是已经被扭断了,血滴了一路,从里屋一直出来,开了外门又走了。
那管事与那小厮吩咐妥当后,见苏遮月目光惊愣地看着门外,问道:“你看什么呢?”
“鸡……”苏遮月忽的梗住了喉咙,接着像伙计一般低下头来,怯怯摇头,“没看什么……”
这是喜庆的日子,杀鸡宰羊的确也不少见,只是从未见过在屋子里的,而这管事和小厮都听闻了杀鸡声,却面色不改,像是习以为常。
从前在浮云阁里如履薄冰的感觉又浮了上来,苏遮月不敢多说多问,只当全未看见。
那管事的又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苏遮月,“这个拿回去,给你们掌柜的。”
苏遮月学着伙计的样子,双手接过。
想来应是药费,她只管等会儿交给那伙计便是。
那管事见她伸手时,手腕上一片莹白细腻,不由啧了一声:“你们药馆倒是不错,连伙计都是细皮嫩肉的。”
苏遮月心一惊,下意识地将手一缩,将银票折入怀中,
“药已送到,小的,可以走了吗?”
她想着离开时大概还能再寻寻人,谁知那管事的瞧了她一眼,又摇了铃叫了另一个小厮进来,
“把他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