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月满之前(2/2)
小青的剑松了些:“你是谁?”
“我是先生的弟子,叫子阳。”少年把柏叶往我们面前递,指节因为紧张泛白,“先生说,若有三位带着奇物的客人从暗门出来,就把这个给你们。他说你们一看就懂。”
柏叶很旧,边缘都卷了,背面用朱砂写着个“心”字,笔触与玉佩上的铭文如出一辙。我突然想起彭罗斯在黑板上写的公式:“情感是量子纠缠的催化剂。越是强烈的情感,越能让灵魂的量子场产生稳定的共振。”他当时用红粉笔圈住“心”字,说“这才是最精密的仪器”。
子阳见我们盯着柏叶出神,连忙补充:“先生说,‘心’字的写法是‘三点如星象,弯钩似月轮’,暗合时空运转的道理。他还说,你们要找的裂隙,其实就藏在自己心里。”
坐上子阳的小木船时,晨光已铺满水面。船桨搅碎了倒映的云,也搅碎了我心里的不安。小青的玉佩悬在船舷边,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吕崆菲的古卷摊在膝头,符文的红光与波光交织;我摩挲着钢笔帽,李梅刻下的缩写在阳光下微微发烫。这三样东西像三个相互纠缠的量子,各自振动,又彼此呼应。
船行到正午,子阳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坳:“那里有座废弃的驿站,我们可以歇脚。先生说过,驿站的水井里有活水,能避开追兵的耳目。”驿站的木门早已腐朽,推开门时扬起的灰尘里,竟飘着熟悉的香气——是李梅常用的那款护手霜味道,她总说里面加了樱花精油,是“我们的味道”。
我猛地冲进内堂,只见墙上挂着幅现代的挂历,日期停留在我们穿越的前一天。桌上的马克杯还冒着热气,杯沿的口红印清晰可见,与李梅常用的那款豆沙色唇膏分毫不差。小青从里屋冲出来,手里举着件眼熟的外套——是我的作战服,口袋里还装着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是我每次紧张时的习惯。
“这是……”吕崆菲的古卷突然自动翻开,新的字迹飞速浮现,像活过来的虫:“时空裂隙会吸附穿越者的随身之物,形成‘记忆锚点’。此处是你们的第一个锚点,储存着你们最强烈的情感记忆。”
我摸出钢笔,在挂历上写下“李梅”二字。笔尖划过纸面的瞬间,挂历突然燃烧起来,灰烬里飘出张照片——是我和李梅在基地樱花树下的合影,她穿着浅蓝色防护服,面罩推到头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正把一朵樱花别在她耳后。照片背面写着:“月满时,我在娲皇庙等你。”字迹是李梅的,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照片在我掌心化成光点,钻进皮肤里,心口顿时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我能清晰地想起拍照那天的细节:她耳后的绒毛被阳光照得发亮,樱花的香气混着她护手霜的味道,还有她悄悄掐我胳膊时说的“别乱动,拍丑了揍你”。这些记忆如此鲜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原来这就是‘情念’。”小青摸着发烫的玉佩,上面不知何时吸附了她母亲留的银镯子,“扁鹊先生说的‘唯情不灭’,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止。”我看着掌心残留的光点,突然明白了彭罗斯理论的真正含义,“情感不仅是记忆,更是量子的共振频率。李梅在现代想念我,她的量子场就会发出信号;我在这里想着她,我的量子场就会接收信号。这种共振足够强烈时,就能穿透时空的壁垒——就像现在,这张照片就是我们的共振产生的实体。”
子阳在灶台边生火,闻言转过头,手里的火折子亮得像颗星:“先生说,他年轻时总记不住长桑君的样子,却记得他递药碗时的温度。后来才明白,人会忘事,但刻在骨头上的感觉不会忘。就像这火,烧完了柴,还能留下灰烬里的热。”
暮色降临时,我们在驿站的墙角发现了块石碑,上面刻着“秦武王四年”。吕崆菲查了古卷,说扁鹊正是这一年被李醯刺杀的。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下两天时间。
深夜的风里带着血腥味,秦军的搜捕似乎越来越近,远处传来犬吠与呵斥声,像毒蛇在芦苇荡里游走。我坐在驿站的门槛上,摩挲着那把青铜匕首,柏叶背面的“心”字被体温焐得发烫。远处的天空挂着弦月,正一点点变圆,像块被掰弯的银镰,悬在黑沉沉的山影上。
“你说,劈开时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小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的玉佩亮得像颗小月亮,映着她眼底的不安。
我想起彭罗斯实验室里那台报废的粒子对撞机,他说:“强行改变量子的运行轨迹,会造成场域的坍塌。就像拉橡皮筋,超过弹性限度,就会断。”我握紧了匕首,金属的寒气渗进掌心:“不管是什么,都得回去。李梅在等我,彭罗斯他们还在研究毒株,我们不能困死在这春秋。”
吕崆菲突然指向古卷,声音发颤:“你们看。”最新的字迹正在扭曲,像被火烤的蜡:“娲皇庙的古柏是上古神树,能放大‘情念’的量子频率,但每开启一次裂隙,就会抽取开启者最珍贵的一段记忆作为‘祭品’,用来填补时空的缝隙。”
记忆?我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照片的暖意。如果要忘记李梅的笑脸,忘记她耳后的樱花,忘记她掐我胳膊时的力度……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
子阳抱着柴火进来,听见我们的话,突然放下柴捆,从药篓里掏出个陶瓶:“先生给我的,说如果你们害怕,就看看这个。”陶瓶里装着半瓶露水,水面漂浮着三粒青色的药丸,正是当年长桑君传给扁鹊的药粉所制。“先生说,‘记忆会褪色,但情念的频率不会变。就像他忘了长桑君的模样,却永远记得怎么救人’。”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拼出破碎的圆。还有两天,月就要满了。我握紧钢笔,笔帽上的缩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李梅在对我笑。
不管代价是什么,都得走下去。这不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那个留在医帐里,用生命为我们铺路的老人,为了所有在另一个时空等待着的人。量子会纠缠,情念能穿时空,这或许就是扁鹊说的“唯情不灭”,是彭罗斯终其一生研究的答案。
而我们,即将成为这个答案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