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人与狗（6）（2/2）

然而，尽管面临死亡的恐惧，老黑狗却没有为自已哀嚎。

老黑狗像是再次失去了声音般，只是急促地不断喘气，让人想不到它几分钟前还能发出凶狠的咆哮。

它的双眼濡湿，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湖水。

但这双湿润的眼睛不知为何仿佛充满了成就感。

澄澈而骄傲。

芙妮突然回想起不久前迪亚格的那句话。

‘重要的家人被杀的仇恨，没办法托付给别人。’

为了保护幼犬，为了不让它被活埋而变成守灵犬。

迪亚格死去的儿子发誓自已死后愿意担任守墓人，灵魂被拘束在墓地中。

所以——

“你也一样憎恨着吗？”

芙妮轻声呢喃。

奄奄一息的老黑狗眼眶里冒出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珠，眼神变得浑浊而失去焦点。

突然间，它再度看向芙妮，仿佛发觉了什么似的悠悠眨眼。

老黑狗的鼻子猛喘气，任凭大量血液不断流逝，用仅剩的两只前腿拖着身体前进。

芙妮连忙斜腿坐在淤泥之中，完全不顾及漂亮的裙子、精致的圆头小鞋与白色丝袜被弄脏，抱住了它的身躯。

老黑狗的血染红了芙妮的全身。

它轻咬芙妮的衣角，微微拉扯，鼻尖转向落在不远处的水魔蛙尸体。

那模样像是在告诉主人，自已真的做到了，真的战胜了这怪物为你复仇了。

原来在老黑狗逐渐朦胧的意识中，它把芙妮当成了另一个人。

老黑狗挺起鼻尖好几次磨蹭芙妮的白皙手掌。

芙妮仿佛看见了幼犬对饲主撒娇的画面，然后一次又一次轻抚它的大脑袋。

这时，老黑狗仿佛终于心安了般，轻轻哼出一口气。

它竭尽全力地缓缓摇了摇尾巴。

一次。

两次。

然后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老黑狗浑身瘫软地靠在芙妮怀里死了。

“……晚安，黑面包。”

芙妮缓缓伸出手，合上了那仍然睁着的眼皮。

她救不了老黑狗。

【折纸】只是临时处理伤口，就算暂时恢复了老黑狗损失的组织与器官，时效结束它仍会死亡。

更别提它还大量失血，体内还积攒着大量水魔蛙的毒素。

（又是一位因为爱着人类而死的非人生物。爱尔琥……）

飘在一旁的弗罗伦丝也没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她倒是有办法拘束老黑狗的灵魂，将其制成傀儡达到另类的存活。

但那种方式是对灵魂的亵渎，她只会对罪大恶极之人使用。

芙妮从小挎包中取出了一只只剪裁精致的纸人，将它们抛向空中。

下一刻，一只只纸人膨胀变大，变得逐渐立体，身高足有一米多。

【折纸教士·纸人：选择宗教描述对象，并通过仪式将力量投影在纸人上，使纸人获得相应描述的部分能力与形象。】

芙妮刚刚扔出的一只只提前制作好的纸人，其上覆盖着宗教典籍中火焰天使的力量。

片刻，她的身边就盘旋着一位位笼罩在火焰中的人型生物，它们背后有着一对熊熊燃烧的羽翼。

【纸人】召唤来的天使并没有天使的位格，只是拥有宗教描述中的部分能力与形象。

但也足够净化不洁与污秽了。

只见一位位一米多的小型火焰天使冲向了雾气各处，将水魔蛙制造的浓雾烧却。

然后，它们又纷纷猛得扎入湖中，开始净化湖水中的毒素。

在召唤来的伪·火焰天使忙碌时，芙妮双手交握闭上眼睛。

也不管染血的衣服变得更脏，她就这么跪在血泊中祈祷。

即便知道这个魔法世界可能真的存在神明，她也很难献上信仰。

这是前世留下的浓厚印记。

正如大多数华夏人一样，芙妮属于“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类型，连浅信仰都算不上。

芙妮的祈祷更像是逛庙会时的习惯。

只是一个留个念想。

只是些许心灵的慰藉罢了。

她需要神，但不需要神存在。

许久后，芙妮轻声问道：

“得去告诉迪亚格先生才行，要让黑面包埋在他孩子看守的墓园……弗罗伦丝老师，你觉得黑面包能和主人再会吗？”

“也许吧。”

“是呢……真好。”

芙妮微微点头，伸手轻抚老黑狗的头。

只有些许内脏与衣服碎片被安葬的少年。

报仇雪恨的老黑狗。

他们的灵魂究竟在哪里呢？

谁也不晓得。

但如果他们能够重逢，芙妮会很开心。

再度闭上眼睛又睁开，她将水魔蛙的尸体装进了一封【虚幻信封】中。

四周是一片静谧的湖面。

大雾与湖中毒素已被净化完毕。

来历神秘、实力强大的纯白魔女小姐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