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如今有了想要珍重的人,便再不敢轻易赴死。(1/2)
我的心骤然一紧,指尖不自觉地向掌心蜷缩,声音也低了下去:“那……我们刚从车古回来那阵子,他可曾……在添香阁见过圣上?”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宋亦晨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事确实难查。添香阁对客人隐私守得极严,不过……”他话音一转,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薄薄的画轴,在屏前“唰”地展开。
画上用工笔细细勾着一位蒙面公子的侧影,虽覆着轻纱,但那眉眼的弧度,确与某人极为相似。
“有位姑娘依稀记得,”宋亦晨指着画上人说,“向来不留宿的‘钱掌柜’,破例宿了一夜。那晚与他同来的公子,便是这般装扮。”
晶石镜的微光,映亮我骤然收缩的瞳孔。窗外原本清晰的海浪声,仿佛瞬间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是不是……两年前?”我的声音有些发干,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布料被揉出细密的皱痕。
记忆里那个雾气蒙蒙的清晨猛地撞回眼前——钱府朱门外,丘管家躬身答话时那闪烁的目光,那句“公子昨夜留宿添香阁”,此刻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激起了迟来的回响。
“我也这么问来着,”宋亦晨苦恼地抓了抓额发,几缕发丝翘得更欢了,“可那位姑娘只记得,是元宵节前几日。”
元宵节前!
这几个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转动了某个锈蚀的锁芯。
那年元宵节的前一天我随萧凌曦前往赤岩温泉的场景历历在目,而元宵当夜太后在赤岩寺遇刺的消息更是震惊朝野。所有线索在脑中串成一条冰冷的线——当时包下莱金阁的“神秘贵人”,与出现在添香阁的蒙面公子……除了萧凌昀,还能有谁?
我望向外面无垠的碧海与孤高的蓝天,恍惚间仿佛见两个相似的身影在密室里对坐。可是在此之前,无论萧凌曦明面上是“莱金阁掌柜”,还是暗地里执掌“墨羽”,都免不了要与萧凌昀周旋往来。这足以说明,他们兄弟二人,早已在世人耳目之外,秘密联手多年了。
既然如此,萧凌昀既借兄长这把快刀斩了太后,为何又要将萧凌曦逼上绝路?要知道,若非萧凌曦甘当染血的刃,那位年轻帝王至今恐怕仍是珠帘后的傀儡,连枕边人选都由不得自己。
难道皇权之争,真能凉薄至此,将骨血亲缘都碾作齑粉?还是说……这重重帷幕之下,还藏着我未曾窥破的关节?
“还有件事。”宋亦晨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偶像确实去过添香阁。”他指尖划过镜面,调出几行加密符文,“虽查不到具体时辰与同席之人,但有个机灵的伙计说,对大将军印象极深。”
“确定是盛君川?”我下意识坐直身子,海风穿过舷窗,带来一丝凉意。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宋亦晨重重点头,发带上的玉珠随之轻响,“那伙计早闻神武军令如山,严禁涉足风月场,因而多留了心眼。只可惜……”他耸耸肩,露出些许憾色,“那日厢房里究竟是怎样的情景,无人知晓。”
能令律己如铁的盛君川不惜破戒踏足那等场所,所要见的人、所议的事,不是关乎性命之交,便是动摇江山之重。而这两者,或许本就属于同一人、同一局。
御书房那个烛火摇曳的夜晚,那三人之间看似剑拔弩张的对峙,只怕是一场精心排演的大戏。而我,竟是台下唯一的看客。
可是,他们为何独独要演给我看?这迷雾深处的答案,我依然想不透,摸不着。
屏幕那端传来细微的叹息,将我从纷乱的思绪里拽回现实。
“钱掌柜自那夜留宿后……便再未出现过。”宋亦晨的声音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从前他纵然行踪飘忽,可每个月末雷打不动,必来阁中点曲饮酒,挥金如土。这么一位惹眼的豪客骤然失了踪迹,惹得阁里几位姑娘……暗自神伤了许久。”
晶石镜面微微泛起波纹,映照出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们托人打听过,甚至去过莱金阁寻他……可这人就像蒸发了一般。”少年炼器师突然凑近镜头,虎牙轻轻咬着下唇,“姐姐,若他尚在人世,怎会两年又三个月,都寻不到一丝痕迹?我知道……你心里始终不愿相信他遭了不测。”
“此事,暂且不必再查了。”我出声截断他的话头,指尖抚过镜面泛起的水纹,“等我回国都,带你去莱金阁吃最爱的蟹粉狮子头。”
我强自压住喉头莫名涌上的滞涩,又匆匆叮嘱了几句炼器时记得添衣用饭的闲话,便抬指轻触阵眼,切断了通讯。
舱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海浪轻柔拍打船体的呜咽。
不知不觉已到了落日时分,晚霞如被打翻的胭脂盒,恣意倾泻,将浩瀚海面染成一片磅礴而哀艳的绛紫金红。眼前一片波光粼粼,碎金摇曳。我望着那无边的光晕出神,竟连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小鹌鹑这是被海妖勾了魂?”带着笑意的嗓音突然贴近耳畔。盛君川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玄色披风被海风鼓动如墨色羽翼。他屈指轻叩我眉心,“说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顺势抓住他悬在空中的手腕,故意蹙起眉:“我是在想,航程已接近尾声,却连海寇的影子都没见着。该不会是将军威名远播,吓得他们望风而逃了?”
“原来在担心这个?”他低笑时胸腔传来沉稳震动,反手握住了我的指尖,“剿寇计划目前仍属机密,连水师都尚未接到调令。若抵达台宁县前他们还不现身……”他忽然扬起唇角,露出个放松的笑,“便交给水师处理也罢。”
“咦?”我惊讶地拽住他腰间玉佩的流苏,“我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居然要‘摆烂’?若是亲自剿灭海寇,岂不是能成就海陆双栖的战神威名?”
盛君川轻轻摇头,转身将双手撑在船舷。暮色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金边,海风牵起他玄色衣袍的束带。“军功声望不过镜花水月。”他低沉的嗓音随着海浪声起伏,“我征战沙场,从来不为虚名,也并非心怀苍生——不过尽忠职守罢了。”
他忽然收拢撑在栏杆上的手指,木屑簌簌落在浪花里:“若在从前,管他刀山火海,老子何曾皱过眉头?可如今……”他侧首望来,鎏金肩甲映出我怔忡的模样,“有了想要珍重的人,便再不敢轻易赴死。”
心口仿佛被暖流击中,我悄悄从身后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微凉的铠甲上。“可我也不愿永远被护在羽翼之下。”指尖在他腹前的狮头铜扣上流连,“盛君川,我想与你并肩看这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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