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现形吓煞岳母,梦兆解除疑惑(2/2)
春瑛便把自己对于丈夫的种种疑团,从最初订亲之日开始,再到丈夫王成骄显形吓死老母为止,讲得详详细细。说完了话,又凄然下泪说道:“自知母亲老命,送在冤家身上,但他也不是有心谋死母亲的。况且事情闹将突然出来,一家人就得拆散开来,一班儿女交给谁教养。而且当时甥女因他有此许多异兆,曾经怀疑他是必有造化的奇才英俊,一片痴心,还希望他有些大的作为,那么将来也可替母亲争些身后的面子,老人家死在九泉,也可瞑目了。在成骄本人,也算得将功抵过了。甥女存了这等思想,所以把那时的事情,一概放在肚子里边,始终没敢向人透露一句。时常想到已经去世的母亲,地下有知,不要恨我做女儿的,只顾维护丈夫,不替老人家报仇。我想到这层,也是自己心惊胆战的。可怜甥女自从母亲死后之日为始,对于丈夫成骄身上,不晓得转过多少念头儿。一念是母仇当报,恨不得立刻将他吓死母亲之事,宣布出来。可是他的有心无心,有罪无罪,听诸王法判断。那我也算对得住母亲了。可是转念又望他能够建功立业,替国家做事情,替母亲讨个封诰,再替儿女们立点根基,也未尝不可邀亡母的原谅。这样两种念头,久久留在心胸中,始终不得个解决。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他这人哪!舅母、舅父都在这里,不是甥女胡乱评断人家,照他这等志趣行为,要想做个英雄豪杰,怕也没什么大指望了。甥女倒也并不一定要他怎样荣宗耀祖,但既不能成就事业,倒使得甥女对于母亲的心愿,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也就罢了,最奇怪的是他这人,说是平常人物,为什么又有那些奇怪的特征。既然有这许多的异征,怎又不见一些报应?甥女自幼读书,也曾知道自古来多少帝王名臣,当其出世之时,都有几件异于平人的征兆,尤其是梦见金龙,大贵非凡。如今你们甥姑爷,不但几个孩子有此同样的梦兆,而他本身竟于睡熟的时候会显出原形来。这等征象就了不得了。何以他的情形,却又一些没有发达腾飞的情状呢?甥女对于此事,怀疑至今。所以想两位老人家见多识广,也定知道这当中的道理。”
德盛是一个拘谨小心的人,听了外甥女这一大片的议论,深怕这位外甥女婿真会有什么举动起来,功名富贵倒不大在意,却怕身家性命被他带累在内。听完了话,早已呆得和木鸡一般,尽自怔怔地看了看他的老婆,哪里还能答复春瑛的请教。
许氏虽是女流,胆量倒比丈夫大一些。她看见丈夫这般情形,不觉好笑起来,说道:“甥女,你不该把这等话对你舅舅讲。他枉为男子,胆子比芥子还要微细。听见这等话,不得把他的魂灵儿吓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主见?”
胡德盛听了老婆这样子讥笑自己,不觉红了脸,讪讪地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做娘舅的,有个不希望外甥姑爷飞黄腾达么?不过我也自恨才疏学浅。甥女问我的话,惭愧一句也答不出。你既这么说,一定有什么高见。甥女不是外人,他又诚心诚意地请教你我,你却不妨从直谈谈,也好让甥女放心才是。”
许氏笑了笑,呸了一声,说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平时做些小事情,便吓得不敢出头,总要推我出去,替你说话。如今放着外甥女嫡亲的骨肉,不过请教几句闲话,说不说,打甚么紧,懂不懂,又没什么关系。你既然说不出来,也就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要往我身上推,不是可笑么!”
德盛经妻子这么一说,面孔越发红了。正要回敬她几句,无奈口才实在不好,期期艾艾了一阵,半句儿也说不完全,引得许氏和春瑛相对大笑。
春瑛因说:“舅父实在是万分忠厚的人,比舅母更来得质朴。舅母既然如此说,想来一定能够替我解决这个疑案,还请快快告诉甥女儿吧。”
许氏笑了笑,舒了口气,说道:“甥女也说得好笑极了。甥女人又聪明,又读过许多书,人家许多男子都说赶不上你。难道舅母这样一个不通世务,不读诗书的乡下婆子,见识会比你更高么?不过说到乡下婆子,又有我们的乡下见识。我听人说,城外的东华帝君庙,非常灵应。多少人求福得福,求财得财,求子孙的得子孙。甥女既是心有怀疑,大家又闲着没有事做,何妨备好香烛,同去求告帝君赐支灵签,就可以明白此中的真相了。”
这一句话提醒了春瑛,忙说:“舅母说的一点不错,东华帝君真是最有灵感的神道。好在离我家不远,舅母,我们择日不如撞日,难得今儿两位老人家双双在此。你们甥姑爷又出门去了,他说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这个时候才午牌时分,快去快回,正好瞒住他,一点晓不得信息。两位老人家,答应了我,我们即刻就去,好么?”
德盛、许氏听了,一时倒也高兴起来。当即唤进一个下人,预备了软轿、香烛之类。三人都坐上了轿子,许氏的轿子中带着春瑛的儿子毛毛,春瑛自己带了女儿囡囡。并带了男女佣人各一个,一行七个人,直奔城外的东华庙内。
到了东华帝君庙门前,三人都下了轿,下人们把两个孩子带去各处玩耍。春瑛让舅父舅母先去上了香,自己随后上去,一秉虔诚地叩了几个头,求出一支签来,三人围拢来,一同观看,那签上没有一个字,乃是一幅白纸。三人不解其故。
春瑛便说:“没有择定日子,斋戒沐浴,必是神灵嫌我不诚,不肯赐签。”
许氏却劝春瑛再求一只签。春瑛依言,再跪再求,默默通诚,好久好久,才又求出一个签来。说也不信,求出来的又是那支原签,仍旧看不见有一个字。
因此,再由许氏代求一签,仍然还是如此。这一来二去的,倒把这三个人吓得没了主意。据许氏之见,说:“一定是我们三人之中有什么得罪了神灵。久在庙中,越发惹得帝君厌恶,不如赶紧回去。”
春瑛信以为真,大家乘兴而来,扫兴而返,慌慌张张地回到家里。
春瑛本来是为断除疑心而去的,如今越发是增加上了疑团。
这日晚上,便感觉神思不宁,辗转反侧地闹了一夜,倒把丈夫成骄也闹得睡不着觉。
丈夫先是疑心妻子有什么毛病,问了几次,春瑛怕他疑心,只得勉强蜷伏,动也不动。
成骄方才睡熟,可是春瑛还在彷徨,直到晨鸡三唱,东方发白,方才有些倦意,恍恍惚惚地进入了一个梦境。
梦境之中,春瑛看见一位头结双丫髻的仙人,手持芭蕉扇,自言乃是东华帝君的徒弟锺离权,说:“吾奉东华帝君的法旨,以因为你夫君获罪于天,屡逃法网。此番恶贯已满,帝君命我行诛。但是因念你生性忠厚,生平并无罪过,误嫁匪人,情尤可宽恕,特先告戒于你。遇有意外之事,可速避至外家,切勿心存私爱,妄思有所动作,免得自取无穷之祸。今天你等前来庙中求签,帝君不肯赐示,也是怕事机泄漏。妖人何等灵警,万一先期有什么动作,岂非可危可怕?所以不得不格外秘密。你要明白此中利害,务要特别小心,慎之戒之,勿贻后悔。”说毕自去。春瑛从梦中醒转过来,惊出一身大汗。回想起刚刚的梦境,却历历在目。
春瑛心想:这个梦境证明日间求签的情形,觉得凶多吉少,又念多年夫妻感情,深知我丈夫的为人也颇为规矩,有何大罪,致遭天谴?
如此一想,顿时感觉幻梦无什么凭据,不足深信。
刚好丈夫成骄醒了过来,看见妻子春瑛还是呆呆地望着,如有深思,心中不觉大感奇怪。又恐她会弄出什么毛病来,便抱住了妻子春瑛,温温款款地安慰了一番。又问妻子有什么感触,怎么会忽然失神,不像往常的样子。
这样一来,可就坏了。春瑛受此温存,愈发感觉丈夫关爱之情切,相待之深厚。不知不觉间,竟然把梦中仙人切嘱之言,丢在脑后。
春瑛自思:身为人妻,祸福与共。无论梦境真假,别人可瞒,丈夫面上须瞒不得。
想到这里,春瑛于是把梦中的所见所闻,一一地对丈夫说了出来。双手抱住丈夫成骄的腰际,悄悄切切地问道:“哥哥你也替我想想,这等恶梦,怎能不叫人惊骇?”
问了一回,看见丈夫并不做声,心中有些奇怪。于是忙把自己一张粉脸,靠近丈夫,贴住他的脸儿。正要再问,哪知丈夫成骄的脸上忽然冷得和冰铁一般。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怔怔地直视着帐外。
此时天色黎明,晨光透人,约略瞧得出他的神情十分可怕。这一来,把个春瑛吓得怪叫了一声。不知道丈夫王成骄为何有此现象,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