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断的线(1/1)
壁炉里的炭火正旺,木柴在火焰中噼啪炸裂,火星偶尔溅到炉壁上,又被温暖的空气托着落下。
橘红色的火光漫过安全屋的每一个角落,给粗糙的木桌镀上金边,也给许兮苍白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她躺在床上,呼吸比昨夜平稳了许多,唇瓣褪去了骇人的青灰,透出一点鲜活的粉。脖颈间那道浅灰色的疤痕格外显眼,像一条被溪水冲刷了多年的石子路,虽不再狰狞,却深深浅浅地刻着挣扎的痕迹。
苏璃月坐在床边的小木凳上,指尖轻轻蹭过母亲手背上的皮肤,那里还带着刚退烧的微热。
她低头看着两人的手背——母亲手背上的粉金色印记像一滴凝固的晨露,自己手背上的则像一缕舒展的晨光,两道印记隔着半寸距离遥遥相对,却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光丝在其间缠绕。
苏璃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执着的气息顺着这些光丝流过来,从母亲的掌心钻进自己的指尖,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带着雪水的清冽,更带着一种不肯熄灭的韧劲。
“她体内的怨念被压制住了,但还没彻底根除。”王嘉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盛着最后一点金色的净化药剂。他小心翼翼地倾斜瓶口,一滴药剂落在许兮的眉心,像融化的金子般缓缓渗入皮肤,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暖光。“这疤痕会一直留着,”他收回手,指尖在瓶口轻轻敲了敲,“就像个警钟,提醒我们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还没消失。”
韩厉靠在门框上,肩膀抵着粗糙的木框,目光越过窗棂,落在远处渐亮的天际。东方的云层已经被晨光染成了淡紫色,像一块被浸了水的苏木布料。“迷雾山谷的黑泥潭和邪幻渊的血石窟,是怨念最浓的两个源头,”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必须彻底清掉,不然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多人被卷进来,变成昨晚那样的怪物。”他转头看向苏璃月,眼神柔和了些,“等许阿姨醒了,体力恢复点,我们就出发。”
苏璃月轻轻点头,视线重新落回母亲脸上。许兮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被风惊动,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眼睛里再没有昨夜的猩红与混沌,只剩下一片温润的清明,像被雨水洗过的琉璃。她看着女儿,又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目光落在手背上的印记上,忽然笑了,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她指尖轻轻划过印记,“梦见手里的风筝线断了,我追着那只飘走的风筝跑啊跑,穿过好多黑漆漆的林子,趟过结着冰的河,怎么也追不上……”
“线没断。”苏璃月赶紧握紧她的手,将自己的手背轻轻贴上去。两道粉金色的印记瞬间亮起,光丝交织着缠成一道浅浅的光带,在晨光中闪烁。“你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泪光却笑得灿烂,“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们没看见。”
许兮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交叠的手背上,落在光带上,竟溅起细碎的金粉,像撒了一把星星。她反手将女儿紧紧抱住,声音哽咽着,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是妈不好,让你一个人担了这么久……让你担心了。”
壁炉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炭火偶尔的余烬闪烁。晨光从窗缝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刚好落在母女相拥的身影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韩厉和王嘉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木门,将满室的温情与低语留在了里面。
门外的空地上,阿木正叼着那半截风筝骨架跑来跑去,骨架上粘着的粉色碎布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片不会凋谢的花瓣。“接下来去哪?”王嘉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不远,撞上一块青苔斑驳的石头停住了。
韩厉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晨雾像薄纱一样缠绕在山尖,遮住了深处的秘密,却挡不住越来越盛的晨光。“先去黑泥潭,再去血石窟,把怨念源头清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安全屋紧闭的木门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然后找能彻底净化疤痕的方法。毕竟,风筝线接好了,总得让它能飞得更高,不是吗?”
风从林间穿过,带着新抽的草木嫩芽的清香,吹得阿木嘴里的风筝骨架轻轻晃动,粉色碎布片在风里打着旋。安全屋内,苏璃月正给母亲讲着这些年的经历——她是怎么觉醒异能的,韩厉和王嘉是如何成为伙伴的,阿木又是怎么从一只流浪小狗长成威风的护卫犬的。许兮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抬手擦去女儿眼角的泪,手背上的印记与女儿的紧紧相依,在晨光中亮得温暖而坚定。
这道不断的线,一头系着过去的牵挂,一头连着未来的希望,终将牵着她们,走向更远、更亮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