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神捕的过往，同门的忧怛（1/2）
王者历3771年12月14日晨
天光尚在青灰与淡金之间徘徊，长安城的呼吸还沉在梦里，唯有枫寒客栈的檐角已先一步染上了晨曦。
霜气浮于石阶，露珠悬在窗棂边缘，将坠未坠，宛如昨夜未尽的泪。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田七拎着铜壶从后厨出来，肩上搭着白布巾，脚踩一双旧麻履，步子轻却稳。
他弯腰扫去门前落叶，几片枫叶蜷在角落，红得像是被火燎过又冷却的余烬。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铁锅中的米粥咕嘟冒泡，香气混着柴烟袅袅升腾，在清冷空气中织成一道乳白色的纱。
堂内八仙桌擦得发亮，碗筷整齐码在托盘上，一缕阳光斜穿雕花窗棂，照在墙角那坛陈年桂花酿上，酒液微漾，似有金尘浮动。
“今儿个倒早。”田七自言自语，往炉上搁了铜壶，“掌柜的还没起，怕是要多睡会儿……”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已至。
四道身影立于晨雾之中，衣着寻常，却步伐齐整，如刀裁出的影子般无声逼近。
四大名捕皆是乔装而行。
田七愣了愣，随即堆起笑：“哎哟，这么早就来客了？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无情声音低沉：“我们找你们掌柜。”
“周掌柜？”田七擦着手，“这么早，他怕是还没醒呢。要不您几位先坐？我给您沏壶热茶暖暖身子？”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不急不缓，踏在木阶上，像是一枚棋子落定。
众人抬眼——
江独落自楼上缓步而下。
他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毛边，腰间束一条旧皮带，发丝微乱，面容清瘦，眉宇间刻着十年风霜，眼神却如古井无波。
他站在梯口，目光扫过四大名捕，嘴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几位贵客，”他声音低哑，却清晰，“既然来了，何不上楼一叙？”
田七怔住：“掌柜的，您……认识他们？”
“不认识。”江独落淡淡道，“但能在这个时辰登门，必非寻常买卖人。”
无情眸光微动，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叩——他来了，且早有准备。
四人互视一眼，无声颔首，随江独落拾级而上。
楼梯古色，每踏一步便发出细微呻吟，仿佛承载着太多未曾言说的秘密。阳光从高窗洒入，在阶梯上投下斑驳光影，四人的影子与江独落的影子交错重叠，宛如命运之线终于在此刻缠绕。
江独落带着几人到了四楼，随意挑了一间空房走了进去。
“请坐。”江独落转身，背对众人，为每人斟了一碗茶，动作从容，不疾不徐。
四大名捕落座，目光皆凝于他背影。
无情率先开口，声音如冰泉击石：“你知道我们要来找你，也应当知道我们的目的。”
江独落放下茶壶，缓缓转身，直视他的的双眼。他没有回避，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就是‘夜影孤侠’。我的名字，叫江独落。”
空气骤然凝固。
铁手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地一响，差点捏碎陶碗。追命手中的酒葫芦微微一颤，酒液泼出半滴，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痕迹。冷血虽不动声色，但按在膝上的手已悄然握紧，指节泛白。唯有无情，仍静如磐石，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剧烈震动了一下。
江独落。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猝然插入尘封十年的心锁。
十年前，黑风寨一役，朝廷下令围剿，师门奉旨出征。临行前夜，师父曾低声叮嘱：“小师弟性烈如火，若遇变故，切莫逼他太甚。”
次日清晨，传令兵飞马而来，宣读圣旨——“江独落通敌叛国，勾结匪首，即刻追杀，格杀勿论。”
那时他们还在回程路上，尚未归府。
没人见过证据，没人听过申辩。一道黄绢，便断送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后来有人说他坠崖而亡，有人说他葬身火海，也有人说他化名潜逃，再无踪迹。
可如今，他就站在这里，活生生的，满身沧桑，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刃。
铁手再也按捺不住，猛然起身，声音颤抖：“小师弟……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上前，却被无情抬手制止。
追命苦笑一声，摘哈哈……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你这臭小子，躲哪儿去了？害我们找了整整十年啊！”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竟有些哽咽。
冷血的声音如冰刃出鞘，字字凿进寂静的空气，“你没死，却藏了十年。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
屋内一片死寂，唯有茶烟袅袅上升，在晨光中扭曲、散开，像一段段无法拼合的记忆。
江独落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手指轻轻抚过窗棂上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他昨夜无意识间用指甲划下的，深浅不一，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符号。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颤。
铁手僵在原地，追命的笑容彻底凝固，冷血的瞳孔微微一缩。
无情却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静。
“失忆？”他问。
江独落终于转身，目光扫过四人，那眼神里没有怨恨，也没有依恋，只有一种近乎荒芜的平静。
追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出声。
铁手眼眶发红，拳头松了又紧：“可你是我们的师弟啊！我们从未信过你通敌！我们一直在查真相！师父临终前还在喊你的名字……”
“所以呢？”江独落忽然冷笑，“你们要我回去？回到那个宣读圣旨的地方？回到那些曾举刀追杀我的人面前？告诉他们‘我没死，我回来了’？然后呢？求他们平反？求他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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