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蛇蜕（2/2）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蛇弃此刻的虚弱。
那是一种力量被抽离、生命在经历一次痛苦重塑的脆弱感。
平日里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此刻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专注到极致的、与自身抗争的凝重。
裂口终于被撑开足够大。
蛇弃巨大的蛇头猛地一甩，动作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决绝！
旧皮顺着头部被甩开的部分，向后剥离了一段距离，露出了
新生的鳞片柔软得不可思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微光。
头顶那对玉角似乎也变得更加莹润剔透。
但这只是开始。
最艰难的部分，是如何将旧皮从庞大的身躯上完整地剥离下来。
蛇弃开始艰难地在洞穴地面上缓慢地、大范围地扭动、摩擦。
他需要利用身体的重量和地面的摩擦力，将紧紧包裹着躯干的旧皮一点点蹭下来。
动作笨拙而迟滞，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迅捷优雅。
每一次大幅度的扭动，都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
那身旧皮，如同一个蛇形口袋，被他一点点地从新生的躯体上剥离、褪下。
新露出的躯干部分，鳞片更加细密，颜色比头部的更加浅淡，几乎接近一种半透明的玉白色，那些明黄色的纹路也显得更加清晰、鲜艳，仿佛流动的液态黄金。
但这新生的美丽，此刻却包裹在一种极致的虚弱之中。
蛇弃的动作越来越慢，喘息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清晰可闻。
他需要时不时停下来，积蓄力量，然后再度开始那缓慢而痛苦的剥离。
终于，褪到了尾部。
他巨大的蛇尾猛地发力，如同甩掉一件沉重的湿衣，奋力一挣！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
整张雪白旧皮，终于被他彻底挣脱！
他没注意到的是这巨大蛇蜕已然脱落在了某个地方。
而蛇弃，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焕然一新的雪白身躯，此刻微微起伏着，瘫软在地。
他闭着眼睛，巨大的头颅轻轻搭在地面上，只有沉重而缓慢的呼吸，昭示着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艰难的生命仪式。
洞穴外，雪耀从白天等到黑夜。
他有些焦躁地踱步。
一会儿担心丹宝睡太久会不会有事，一会儿又担心她万一醒来看到蛇弃蜕皮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厌恶？
“厌恶才好呢！”他小声嘀咕，随即又摇头，“不对不对……”
心里更多的还是担忧。
担忧洞穴里那条蛇的气息，似乎微弱了不少……
洞穴内，蛇弃正虚弱地伏着，沉重地呼吸。
忽然，他眼睛一睁。
他感觉到了。
草床上，那小小的、熟悉的气息波动了一下。
果然。
从堆叠的巨大蛇蜕下，探出一张白净的小脸，睡眼惺忪，带着刚醒的茫然，然后两只纤细的胳膊也搭在了柔韧的蛇蜕上。
丹宝显然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巨大的蛇蜕，和盘踞在旁、比平时更显庞大的雪白蛇身，下意识扯开嗓子喊：“乖乖——！”
回应她的，是一丝带着些许迟疑、却毫不犹豫凑近的冰凉蛇信子。
“打劫！”丹宝眼睛一亮，瞬间清醒，几乎本能的比出剪刀手，夹住了那探来的信子尖，得意洋洋，“被我抓到了吧！”
蛇弃：“嘶……”竖瞳里闪过一丝无奈，但紧绷的心弦却悄然放松。
还好。
他的宝宝，没有害怕，没有厌恶。
丹宝看到他眼中的无奈，咧嘴一笑：“怎么想起化形啦？”
他露出兽形后，多半是人首蛇身，很少这样完全的蛇形。
蛇弃的声音带着蜕皮后的沙哑：“宝宝，我刚蜕完皮，暂时还无法化形。”
完整兽形，更利于新生的肌肤适应。
“蜕皮！”丹宝惊呼，这才后知后觉地从那一大摊柔韧光滑的蛇蜕中爬出来，仰头看着蛇弃巨大的脑袋，“我说怎么感觉乖乖的头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新生的鳞片更莹润。
她回头看看那堆叠的蛇蜕，小脸上满是心疼：“我听说蛇兽人蜕皮可遭罪了，乖乖，你疼不疼？”
这么大的身体，全是新生的肌肤……她都不敢靠近了，怕碰疼了他。
感受到她的心疼，蛇弃轻轻用冰凉的吻部蹭了蹭她温软的脸颊：“我没事宝宝，不疼的。你呢？睡好了么？”
丹宝立刻亲昵地回蹭着他，小手抱住他冰凉的大脑袋，“吧唧”亲了一口：“嗯！睡得很好！”
蛇弃用信子碰了碰她的头发：“饿不饿？蠢狼在外面，喊他给你做饭。”
丹宝摇头，依然抱着他的脑袋，语气有点遗憾：“不饿呢。可惜没有看到乖乖蜕皮的样子，错过了。”
蛇弃：“幸亏宝宝没看到，不好看的。”
丹宝认真反驳：“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乖乖，而是我想陪着你一起。他们都说蛇蜕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想要是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或许能帮你转移注意力，能少点痛苦。”
小精灵说过，蜕皮很危险。
蛇弃的尾巴尖悄悄环住她的小腿：“宝宝不是在身边的么。而且，没你想的那么难。”
丹宝噘嘴，小手挑起一段蛇蜕。那触感微凉、如同真丝。
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蛇弃心下一紧，以为她嫌弃，却没感觉到那种情绪：“宝宝怎么了？”
丹宝忽然扑到他蛇身上，闷闷道：“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不等他问，她气鼓鼓地继续：“都说你们蛇兽人气息重很讨厌，穿着蛇蜕做的衣服都能闻出来！可我只闻到乖乖的味道！”她深深吸了口气，“明明是很清冷的香气！这是我的大蛇蛇辛苦退下来的宝贝！他们懂个屁！”话里全是对那些言论的不满和对他满满的心疼。
蛇弃一愣，随即胸腔震动，发出一声低沉愉悦的：“噗嗤。”
丹宝更气了，小脸鼓鼓的：“你还笑！白长这么大尾巴了！要是我，听到他们这么说自己，我早就一尾巴抽过去！抽晕他们！哪还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蛇弃又是低低一笑，宠溺地用蛇尾将她圈得更紧了些：“好，听宝宝的。下次一尾巴抽过去。”
事实上，在遇到她之前，也从未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蜕皮时靠近，他都是会做好万全准备。即使有，也早已成了荒野的养料。他不在她面前显露凶戾，不代表他没有。
丹宝这才满意，小手摸着光滑微凉的蛇蜕，眼睛亮晶晶：“呐呐！这次这蛇蜕也可以给我做新衣服么？”
蛇弃下意识：“只要宝宝不嫌……”
话没说完，蛇信子又被她精准的“剪刀手”夹住了！丹宝不悦地瞪着他：“再说这话我就把你舌头拉出来打结！”
蛇弃无奈地等她松开，巨大的蛇身却突然快速移动，将她温柔地圈在了自己身体中央，垂首看着她，眼里满是独占欲：“那我可是记得宝宝说的，以后每件兽皮裙，都要用我的蛇蜕。”
丹宝被他这霸道又亲昵的圈抱弄得小脸微红，心跳加速，小声却清晰地应道：“嗯！”
蛇弃这才松开一些：“那等我化形了，再给宝宝做。”
丹宝：“好！”她又看看那巨大的蛇蜕，盘算着，“好像能做好多呢！小内内也要好几套！嗯…再裁下来一块，里面塞上那个雪绒草，当被子盖一定很舒服！”
蛇弃眼中柔光一片：“好。”
丹宝忽然安静下来。这沉默让蛇弃有些不解：“怎么了宝宝？”
丹宝凑近，小手轻轻抚上他巨大的眼眶边缘，声音软了下来：“看到你眼里的血丝了……忘了蜕皮很辛苦。乖乖你快休息，我不吵你了。”
蛇弃：“……”
蛇尾轻轻一带，又将她拢近了些，贴着自己微凉的新鳞：“不吵的宝宝。我喜欢听你说话。”
听她说话，他才安心。
丹宝推了推他冰凉的鳞片：“哎呀，你快休息！好好休息！”
蛇弃顺从地低下头，闭上眼：“好。听宝宝的。蠢狼就在外面，无聊了就和他玩去。”
丹宝：“知道啦知道啦！”她又踮起脚，在他吻部上方亲了一下，“你快睡！我看着你睡！”
蛇弃当真合上眼，开始休息。
丹宝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抱起身边一段柔滑的蛇蜕，凑近嗅了嗅，再次自言自语：“就是乖乖的清香嘛～”
她抱着那微凉柔滑的蛇蜕，在草床上满足地打了两个滚。又偷偷看了看闭目休息的大蛇，心里悄悄感叹：这新生的蛇头，看起来……怪可爱的！
偷摸的亲一口吧！
她没注意到，在她亲昵地抱着蛇蜕打滚时，那看似沉睡的巨大蛇吻，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柔和的弧度。
蛇弃感觉到了。
小家伙在亲他的头呢。
而且，她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