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郁气(1/2)
这几日,青庭两江总督骆秉彰的心绪,活像一只放在小火炉上的药罐。
表面沉默,内里却早已滚沸,被理智死死压着盖儿,只能从缝隙间不时喷薄出苦涩的蒸汽。
烦躁底下沉着恐惧,无力感中搅着愤懑。
诸般情绪无声地撕扯着他的胸腹,让他夜不能寐。
黄淳熙的两万精锐,竟啃不下浮梁那座小小的城,反而折戟沉沙,狼狈撤回!
初闻战报时,骆秉彰的指节捏得惨白,案上的一方端砚几乎被按出裂痕——杀将祭旗的心思,是真真切切涌上过心头的。
可待黄淳熙灰头土脸跪在眼前,哑声禀报唐有耕如何战死、“有”字营如何被打光、“湘果”营又如何填进去千余条性命;
听闻西军援兵已至,再攻只是徒耗士卒;又见众将官俱是众口一词——他终究只是长长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又缓缓吐出。
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却从此浸透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猝然推入这数九寒天的冰河,从指尖到心尖,都凉得发痛。
好像老天爷执意要证明“祸不单行”的古训。
仅仅隔了一日,哨马的蹄声便惊破晨雾,带来更凶险的军报:
西军第二十一师自油墩街拔营,如一股洪流,直向景德镇扑来;
而围攻鄱阳城的西军第二十师,也彻底撕破了伪装,不再与陈启迈麾下那四五千装备低劣、训练废弛、士气低迷的绿营兵纠缠。
西军水师的三艘攻城船,直接从鄱阳湖驶入昌江,逼至鄱阳城下。
数炮轰击,鄱阳城本就不坚固的城墙,应声崩塌出一个巨大缺口,西军步兵蜂拥而入。
不到半日,鄱阳城便易主。
那位素来与他不和的巡抚陈启迈,仓皇间换上百姓衣物,混迹于平民之中,逃出城外,至今不知所踪。
更棘手的还在后头——破城后的第二十师并未停留,仅留下少许人马守城,主力立即水陆并进,正向景德镇而来。
鄱阳至景德镇,一水相连,同属昌江下游。
此段江面,有东河、南河、建溪河等多条支流汇入,纵是枯水时节,江面仍有一两百米宽,水深少则两米,深则五米。
足以让西军水师那些厉害的炮船逆流而上,直捣景德镇腹心。
到那时,江上是西军炮舰耀武扬威,岸上是西军两支虎狼之师近三万人。
他麾下这支新败之师、士气低迷,断无侥幸之理。
若此时撤回徽州府,浮梁城中的西军必倾城而出,半道截杀。
突围或许可能,但死伤必然惨重。
正当他眉头紧锁之际,黄淳熙倒是献上一策:舍火炮辎重,趁西军合围未成,自景德镇东南方向,借浮东瓷道撤离。
那原是条穿梭于怀玉山北支的矿道,专为运输高岭土与木材矿料而开,可绕开浮梁,经寿安、中云退往婺源。
只是此路崎岖林密,溪涧纵横,沿途无一座固定桥梁,大军需反复涉水,实是万不得已之退路。
幸而景德镇周遭是丘陵地貌,并非川黔滇几省中,那种壁立千仞的险峻高山。
最高处的虎狮峰、卧龙岗,不过三五百米。若肯咬牙弃了重炮,令兵士轻装疾行,并非不可行。
骆秉彰心如明镜,浮梁一败,黄淳熙是怕了,胆气已泄。
但他并未点破,只命黄淳熙率“湘果”营残部两千余人,火速赶往浮东瓷道入山处的石槽村,构筑防御工事,务必守住这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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