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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活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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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签押房里摇曳,芯子偶尔爆出一点细碎的火星,溅在描金的烛台上,转瞬便熄了。那点微弱而温暖的黄色光晕,像被揉碎的月光,慢悠悠地漫过案头堆叠的卷宗,又顺着梨木案的纹路往下淌,最终在青砖地上积成一小片昏黄的光斑。这昏黄的光丝更像灵动的精灵,不紧不慢地缠绕在梁间悬挂的旧灯笼上——那灯笼还是前几任县丞留下的,竹骨早已泛出深褐,蒙着的绢布也褪了色,可被光一裹,倒显出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润。光丝牵着竹骨的影子往下垂,拉得修长而扭曲,宛如一个被拉长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落在张希安所倚靠的梨花木案头,恰好覆在他交叠的指节上。

张希安的指尖似乎失了神,无意识地摩挲着摊开在案头的《海安县舆图》。那纸是陈年的桑皮纸,质地本就略显粗糙,又经了无数次翻折,边缘的纤维都微微翘起,蹭过指腹时带着点涩意。他的指腹轻轻蹭过纸面凸起的地名,那些“悦来客栈”“西市码头”“北关铁匠铺”的字样,是当年画舆图的匠人用朱砂调了胶,反复点染三四遍才留下的痕迹,朱砂的红透过纸背,连案头都沾了点淡淡的红印。他摩挲得格外慢,像是在数着舆图上的街巷,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指腹偶尔停在“北关铁匠铺”的位置,会不自觉地加重几分力道,仿佛要将那两个字按进纸里去——三天前,就是在这里,铁匠李老三在自家铺子里没了踪影,只留下半炉没熄的炭火和满地散落的铁钉。

这张舆图已经跟着张希安查了三天案,纸页的边缘早已起了毛,边角处被手指磨得泛出浅褐色的磨损,甚至有几处轻微的撕裂,是他前几日急着翻看时不小心扯破的,后来用浆糊小心粘好,还能看见细细的纸痕。然而,张希安却完全没察觉这些细节,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紧紧盯着舆图上用朱笔圈出的捕快值戍点,那些红圈大小不一,却在舆图上连成了断断续续的线。他看得入神,仿佛能透过这些红圈,看见此刻正在街头值守的捕快——东城门的老周和小郑,该是正靠在吊桥的石墩上搓手取暖;南码头的王二和刘五,估计正盯着来往的货船,生怕有可疑人物趁夜偷渡;西市口的赵大和孙六,手里的水火棍该是握得发烫,毕竟那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宵禁后反而最容易出乱子。

全县共有三十二名捕快衙役,算上刚入职半年的两个年轻衙役,满打满算也就这三十二人。此刻东城门吊桥下、南码头石阶旁、西市口牌坊下,各守着两名捕快,他们身上的皂衣在夜里泛着暗哑的光,手中的水火棍被灯笼映得泛着冷冽的寒光,棍身上的木纹都清晰可见,像极了守护城市的沉默卫士。剩下的三十名捕快,被张希安分成了十五组,每组两人,分别沿着十二条主街和三十六条小巷巡夜——北大街要查,那里有不少绸缎庄,夜里容易招贼;李家巷得看紧,巷尾有个荒废的城隍庙,总有人躲在里面过夜;还有北关附近的几条胡同,离铁匠铺近,更是不能漏。这些捕快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手里的灯笼晃出点点昏黄,勉强为海安县城编织起一张宵禁的大网。

可这张网太疏了。张希安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舆图上划过那些红圈之间的空隙——从东城门到西市口,隔着三条街,却只有两组捕快巡逻;北关铁匠铺所在的巷子,更是只有一组人负责,一旦有歹人从胡同里窜出来,根本来不及拦截。他心里清楚,这张网也就只能应付日常的宵禁,要是真要挨家挨户查“青壮失踪案”的线索,别说三十人,就是再多加十人,撒在海安县城这纵横交错的街巷里,也怕连个水花也溅不起来。更麻烦的是,若是动静太大,还容易打草惊蛇——毕竟这案子已经失踪了三个青壮,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百姓们本就人心惶惶,要是查得太急,万一让凶手闻风而逃,再想找到线索就难了。

他起身在屋内踱了两步,皂色靴底碾过青灰砖地,发出“吱呀”的轻响。那砖地是前朝修的,有些地方已经凹陷,靴底踩上去时,能感觉到砖面的不平。这细微的声响在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响一声,都像敲在张希安的心上。他走到案前,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得加人。”张希安停下脚步,站在一扇糊着竹纸的窗前。他的指尖轻轻按在冰凉的窗棂上,竹纸薄得能透进外面的夜色,指尖能隐约感受到外面的寒意——入秋了,夜里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巡夜的捕快们怕是早被冻得手脚发麻了。他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目光随着院外巡夜捕快手中的羊角灯笼移动。那灯笼是用羊角熬成的薄片做的,透光性极好,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它们沿着院墙缓缓前行,像一串流动的明珠,给这静谧的夜晚带来一丝温暖和生机。

看着那移动的灯光,张希安的思绪渐渐飘远,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王康。王康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可做起事来却比同龄人沉稳得多。他比其他人更谨慎多疑,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上次查粮行失窃案时,他愣是在粮行的柴房里蹲了两夜,连老鼠跑过的声音都记在心里,最后靠着观察粮袋上的泥土痕迹,找到了盗贼的藏身之处。

去年,张希安因“盐商走私案”被调去京城述职,当时王康刚进捕快房没多久,却主动申请跟着去。同行的还有县学的教谕张志远,也就是张希安的父亲。一路上,张志远对王康印象极深——夜里投宿客栈,别人都忙着歇脚,王康却会先检查门窗是否结实;遇到岔路,他会提前去打探路况,回来时还会带回当地的风土人情,以便应对突发情况。张志远常跟张希安说:“这小子看着年轻,心里却装着事,是个能担事的料。”也正因如此,张希安回京后,便把王康留在身边,让他跟着处理一些棘手的案子,一来二去,王康也成了他最信任的下属。

如今情况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张希安的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让王康立刻动身回清源县!王康的老家在清源县,他之前在清源县的捕快房待过三年,手底下有一群跟他一同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些人里,有擅长追踪足迹的老吴,有精通盘问技巧的小马,还有力气大、能扛事的刘虎,个个都是办差的老手,比海安本地新招募的衙役靠谱得多——那些新衙役大多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连基本的拳脚功夫都不熟练,更别说查案了。

只要王康能把这些人带过来,至少能增加十几个人手,查案的效率肯定能大大提高。张希安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有了这些人手,他就能把北关附近的街巷彻底查一遍,说不定能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可转念一想,光有人手还不够,查案需要银子——要给捕快们买干粮,要去茶馆、酒肆打探消息,甚至可能要悬赏线索,这些都得花钱。海安县城本就不富裕,县衙的库房里没多少存银,他要是去跟县丞申请,怕是要等上好几天,耽误了查案的时机。

这时,张希安想起了王飞——他的岳父,清源县的县丞。王飞为官多年,手里多少有些积蓄,而且他为人豪爽,当年张希安娶他女儿时,他不仅没要多少聘礼,还特意给了不少嫁妆。张希安觉得,凭着翁婿的情分,王飞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再说,这“青壮失踪案”要是能顺利告破,不仅海安县城能恢复安宁,王飞脸上也有光——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办的案,说出去也体面。

主意已定,张希安快步走到案前。他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墨锭,那墨锭是当年张志远给他的,上面刻着“文房四宝”四个字,墨色乌黑发亮。他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然后握着墨锭慢慢研磨,磨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柔和,一圈圈黑色的墨汁在砚台里晕开,散发出淡淡的墨香。磨好墨后,他取来两张洒金宣纸——这纸是上次去京城时带回来的,平时舍不得用,只有写重要的信件时才会拿出来。他将宣纸平铺在案上,用镇纸压住边角,然后提起笔,略作思索,便开始奋笔疾书。

第一封信是写给王康的,他在信里详细说明了海安的情况,告诉王康“青壮失踪案”的紧迫性,让他尽快赶回清源县,召集之前的兄弟,越快赶来越好。信的末尾,他特意加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若遇盘查,便说是青州府巡检使张希安派来的,我已提前跟沿途驿站打过招呼。”写完后,他又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把信折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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