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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不能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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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安带着一众人等回到青州府海安县时,夕阳正往青灰色的檐角沉。那轮红日像被揉碎的熔金,把天边的云染得层层叠叠,从橘红到绛紫,最后晕成一片朦胧的灰蓝,恰好与海安县城墙的颜色融在一起。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尘土,混着街边残留的饭香、药味,还有百姓们身上带着的、从地窖里沾来的潮湿霉味,在暮色里酿出一股复杂的气息。

县衙门前早聚了黑压压一片人。老的扶着墙根,少的被抱在怀里,还有些半大的孩子扒着大人的衣角,探着脑袋往街口望。被掳来的百姓们攥着粗布帕子,帕子大多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毛边,有人攥得太紧,指节都泛了青。海安县本地的妇孺互相搀扶着,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哭声不大,却像细密的针,扎在每个人心上;外乡口音的汉子红着眼眶踮脚望,喉结上下滚动,偶尔能听见压抑的哽咽——他们中有人已在那暗无天日的魔窟里熬了月余,不见天日,三餐不继,有的甚至被盐帮的人打断了腿,如今拄着临时削的木杖,每动一下都疼得冒冷汗。直到看见街口那队穿官服的身影,看到为首的张希安勒马而立,腰间的玉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们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能活着回家。

“诸位乡亲莫慌。”张希安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玄色官袍下摆扫过马腹,带起一阵风。他将缰绳递给身旁的差役,那差役忙不迭地接过,又往旁边让了让,给自家大人让出通路。张希安提着官袍下摆跨上台阶,台阶上的青苔被他踩得微微发滑,他却走得稳当,目光扫过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海安县的乡亲即刻回家,门房已备了热粥,是用新米熬的,还温着;外州县的,能寻着亲戚的先报个籍贯,县衙差役会亲自护送,保你们平安到亲戚家;实在远途的,拿着这路凭,沿途驿站给歇脚处,管一顿热饭。”

说罢,他抬手亮了亮手里的文书,米白色的宣纸上,“海安县衙”的朱印鲜红夺目,在暮色里格外清晰。身后两个差役抬着几筐铜钱走过来,筐子是粗竹编的,边缘还留着竹刺,铜钱碰撞着,发出“叮当作响”的脆响,三钱银子稳稳落在每个人手里——有的是用红纸包着,有的直接放在粗布帕子里,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百姓们的哭声又响了些,这次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拿了银子买干粮,路上小心。”张希安补充道,目光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那孩子约莫三岁,小脸蜡黄,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又多叮嘱了一句,“孩子小,路上多给喂点水。”

人群里爆发出抽噎声,有人用帕子捂着脸,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这时,一个白发老妇从人群里挤出来,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手里还攥着一个破了口的陶碗。她走到台阶下,“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碰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额角瞬间红了一片:“青天大老爷,我家那口子......他还没回来......您能帮我找找吗?”

张希安忙弯腰扶人,手指触到老妇的胳膊,只觉得骨头硌手,瘦得像一捆柴:“老人家快起,地上凉。能归家的都是万幸,没回来的,我们已经差人去寻了,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他把老妇扶到旁边,又让差役给她端了碗热粥,看着她捧着碗小口喝着,内心一阵酸楚——她的丈夫只怕回不来了。稍稍定了定心神,才转过身继续安抚众人。

满场皆泣,有人喊“张大人”,声音里带着感激;有人念“活菩萨”,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这声“青天”便跟着风,绕着县衙的飞檐转了三圈,又飘向远处的街巷,落在每一个盼着亲人回家的海安人心里。直到暮色完全沉下来,街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橘黄色的光映着百姓们逐渐舒展的眉眼,张希安才带着差役退回县衙,身后的脚步声里,满是卸下重担的轻快。

是夜,张家宅院灯烛通明。堂屋里点着两根白烛,烛火跳动着,把墙上挂着的“清正廉明”匾额照得清清楚楚。张志远端着茶盏,青花瓷盏里的碧螺春已经凉了,他却没心思喝,只是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案前的儿子身上。张希安正低头整理卷宗,手里的狼毫笔在宣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小楷,墨迹未干的公文上还沾着些草屑——许是从盐帮地窖带出来的,那地窖阴暗潮湿,角落里长满了青苔和杂草,卷宗放在那里久了,难免沾染上这些痕迹。

“希安呐,”张志远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打破了堂屋的安静,“此间事了,明日便回青州?不多歇两日?”他知道儿子这几日累坏了,从查到盐帮的窝点,到带人突袭救人,再到安抚百姓,几乎没合过眼,眼下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黑。见儿子摇头,笔尖依旧在纸上移动,他又试探着说:“要不......顺藤摸瓜端了盐帮?那周通勾连洋人,私贩盐铁,还掳掠百姓,罪大恶极,这功劳够你升一级了,说不定还能调去州府当差,总比在这小小的海安县当八品县令强。”

“爹。”张希安搁下笔,笔杆落在砚台上,发出“嗒”的轻响。他抬眼时,目光清亮,映着烛火,带着几分无奈:“您教我‘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倒忘了?”他屈指叩了叩桌案,指尖碰到沾着草屑的公文,又轻轻拂去,“盐帮盘踞沿海二十年,黑白两道通吃,手底下的人遍布青州、扬州好几府,周通能弄来洋人,你以为只是简单的勾结?洋人能让路引出来,那路引可不是普通的文书——您当那路引是纸糊的?那是三品大员的手谕,盖着‘兵部’的印,咱们爷俩,一个七品闲职,一个八品县令,真动了盐帮,就是动了那三品大员的利益,咱们动得起?”

张志远手一抖,茶盏磕在案上,发出“当”的脆响,几滴茶水溅出来,落在他的青布长衫上,晕出深色的印子:“三品?!”他拍着椅柄直起身,椅子腿在青石板上蹭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脸上满是怒色,“读圣贤书读到这般田地,拿我大梁百姓的性命换银钱?!这还有王法吗?”张志远本就不善变通,如今听到这样的事,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价码到了,圣贤也抵不过。”张希安声音沉下来,目光暗了暗,“那三品大员要的是洋人的火器,周通要的是盐帮的地盘和银子,他们各取所需,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起身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咱爷俩一个七品闲职,一个八品县令,真要掀了盐帮,明天就能有折子弹劾咱‘擅动盐纲’,说咱们扰乱地方治安;后天或许就有刺客堵门,到时候张家满门,怕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堂中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噼啪”一声,火星落在地上,很快就灭了。张志远望着儿子年轻却透着冷峭的脸,那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已经要扛起这么多的无奈和隐忍。他终是泄了气,重重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那主犯......周通,总该办了吧?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不然百姓们心里也不服。”

“不可杀,不可辱。”张希安打断他,语气坚定,“真要按律法枭首,不出十日,咱们就会被满门抄斩。那些大官跟周通绑在一条船上,周通死了,他们的人口生意就断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顿了顿,又说:“让他们赎人,要一大笔银子,既能给百姓们多补些损失,也能买个暂时安稳。”他走到父亲身后,替他揉肩,手指按在父亲僵硬的肩膀上,能摸到凸起的骨头,“爹,再等等,等咱有了实权,能护住自己,也能护住百姓了,再清算这些腌臜账,到时候,定让周通和那三品大员,为他们做的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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