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长安论功封鸿胪 扬帆万里启宏图(1/2)
贞观十七年的秋意,是被灞水岸边的风驮进长安城的。那风里裹着渭水的潮气,混着西域商队带来的香料余韵,却在十月初十这日,被一支更浩荡的气息彻底盖过——铁甲铿锵碾过青石板,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牵着眼帘,当王玄策那匹汗血马的蹄尖踏上灞桥时,两岸原本喧闹的人群竟先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山呼般的喝彩。
“是王正使!真的是他!”
“看那铁链锁着的,定是天竺的反贼!听说正使只带了几十人,借了吐蕃和泥婆罗的兵,就把中天竺给平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过桥面,王玄策勒住马缰,抬手按了按腰间的横刀。征袍上还沾着恒河的水汽,肩甲处一道浅痕是阿罗那顺亲卫弯刀留下的印记,可这些都抵不过眼前朱雀门的朱红——那是长安的颜色,是他在异域寒夜里反复梦见的光。身后,阿罗那顺被两名玄甲卫架着,昔日中天竺国王的金冠早已被摘下,麻布囚衣下的身躯不住发抖,却仍忍不住偷瞄这座巍峨的城池,眼底满是惊惧与茫然。
太极殿的铜钟恰在此时敲响,九声绵长,震得殿外银杏叶簌簌落下。李世民已端坐龙椅,明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泛着柔光,长孙皇后立于东侧偏殿的珠帘后,素色裙摆垂落,只露出一截描金绣鞋。当内侍高唱“王玄策觐见”时,李世民的指尖在御案的玉圭上轻轻一顿,目光扫过阶下——那个半年前还只是从五品朝散大夫的使者,此刻虽风尘仆仆,脊梁却挺得比殿内的盘龙柱还要直。
“臣王玄策,幸不辱命!”他跪地叩首,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字字铿锵,“中天竺叛王阿罗那顺弑主篡位,截杀大唐使团,臣借吐蕃兵一千二百、泥婆罗兵七千,于茶镈和罗城大破其军,生擒阿罗那顺及其亲族三百余人,缴获珍宝、象兵无数,现悉数押解至阙下,恭请陛下处置!”
阿罗那顺被推到殿中,重重跪倒在地,磕得青砖闷响。李世民起身走下丹陛,龙靴踏过铺地的红毯,亲手将王玄策扶起。掌心触到对方胳膊上的硬茧,他不禁笑道:“玄策,你可知你走后,朝中有大臣说,使团覆没已成定局,劝朕不要再等?可朕信你,信你能带着大唐的颜面回来。如今看来,你不仅回来了,还给朕带来了一场天大的惊喜!”
珠帘后的长孙皇后轻轻颔首,声音透过珠玉碰撞传来,温而不柔:“王正使此去,不仅为被俘的三十余名随从报了仇,更让南天竺、东天竺诸国遣使来朝,称愿岁岁纳贡——这份功绩,远非‘出使有功’四字能概。”
李世民转身,朗声道:“传朕旨意!王玄策胆识过人,扬威异域,特擢升为鸿胪寺卿,正三品,掌四方朝贡、宾客礼仪之事!赐金百两、锦缎千匹,食邑三百户,其麾下随从各升一级,赏钱五十贯!”
“臣谢陛下隆恩!”王玄策再次叩首,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砖,心中却暖得发烫。他想起在泥婆罗王宫彻夜谈判时的焦灼,想起茶镈和罗城外厮杀时的血光,此刻都化作了御案上那盏温热的茶汤——那是长安的味道,是他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味道。
待内侍将阿罗那顺等人押下去交由大理寺审讯,李世民重新落座,目光却飘向了殿外的天空。秋日的湛蓝格外澄澈,却让他想起了兵部上月递来的奏折——岭南水师禀报,有商队在印度洋遭遇海盗,船毁人亡,所载的丝绸瓷器尽数被劫。他指尖敲击着御案,沉声道:“中天竺虽远,却已在我大唐声威之下。可海路不比陆路,从岭南到天竺,需经南海、马六甲海峡,航程近万里,消息传递要两月有余。若再遇海盗、或是诸国生变,调兵遣将多有不便。”
他看向立于武将之首的刘仁轨,这位年过五旬的兵部尚书,鬓角已染霜华,却依旧身姿挺拔。当年平定百济时,他便是水师主将,对海路熟稔无比。“仁轨,你掌管水师多年,朕命你从岭南、江南水师中抽调五千精兵、两百艘楼船,择选坚固海船,前往天竺沿海择地建立军港。一则护卫往来商队,二则作为大唐舰船的补给之所,三则可震慑周边诸国——你可愿往?”
刘仁轨上前一步,躬身领命,声音掷地有声:“臣遵旨!臣即刻前往岭南,挑选熟悉海路的将士,清点粮草、器械,年内便启程南下!只是天竺海域暗礁密布,季风规律与南海不同,臣需一份详细海图,方能确保航程无虞。”
李世民看向王玄策,笑道:“玄策,你在天竺待了半年,又与当地商人多有接触,海域情形你最清楚。军港选址之事,你可与仁轨详谈,提供方略。”
“臣遵旨。”王玄策应声,心中已开始盘算——中天竺的耽摩栗底港水深开阔,且靠近诸国商道,是建军港的绝佳之地。只是那里有一处暗礁区,需在海图上仔细标注,免得舰船触礁。
议事间隙,长孙皇后从珠帘后走出,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图纸,轻轻放在御案上。“陛下还记得吗?十余年前,我们便已着人暗中布局了。”她指尖拂过图纸上的墨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