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老师留的作业,得由学生交(1/2)
那抹血色极淡,仿佛一滴墨洇入清水,初看时几不可察,但只要视线落定,就再也无法移开。
它不像旁边那株新苗般昂扬,而是带着一种顽固而阴沉的生命力,仿佛不是从土壤中生长,而是从大地深处的古老伤口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林宇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又缓缓舒张开来。
他没有上前触碰,只是静静地看着。
千年业血,七世原罪,他以为花落之后便已尘埃落定,化作护佑众生的灵雨,消散于天地。
却没想到,这沉淀下来的最后一粒“渣滓”,竟不愿就此湮灭,而是选择以这种方式,重新宣告它的存在。
它没有恶意,没有杀气,只是一种纯粹的、不甘的执念。
就像那位囚父驱兄的闽越公主,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快乐;也像那位逆天改命的南宋医师,在瘟疫中哀嚎时,心中仍存着一丝救妻的偏执。
林宇轻轻叹了口气。
渡己,渡人,原来渡的从来不是罪孽,而是执念。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他转身走向破庙。
庙门前,供奉绿芽的简陋石台上,那朵被精心风干的黄色小花,不知何时已被移到了正中央。
花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纸,展开,上面是炭笔写下的一行字,笔迹稚嫩,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师,轮到我来记了。”
是赵十三的字。
林宇心中一动,抬眼望向门框。
那个昨夜无人值守的“作业袋”已经重新被挂好,袋口被细心地拉紧,里面鼓鼓囊囊的。
他伸手进去,摸出了三张新的纸。
第一张纸角有些湿,似乎被露水打过,上面记着:“王五昨晚帮李婆婆背柴,天黑路滑摔伤了腿,半夜疼得直哼哼。”
第二张纸很小,像是从某本书册上撕下来的边角,字迹潦草:“韩四把官家发的最后一瓶伤药,偷偷塞给了王五。”
而第三张,纸质最好,笔迹清秀,带着一丝熟悉的、压抑不住的锋利。
是青奴。
纸上只有一句话:“我曾奉命窥探此地异动,以‘观罪使’学徒之名。今愿自述其罪。”
林宇的指尖在那“罪”字上轻轻抚过,千年以来,这个字如同烙印,灼烧着他每一世的灵魂。
但此刻,当他触摸到青奴写下的这个字时,心中却一片空明。
袖中那股沉寂下去的业血,最后一丝躁动的余温也彻底消失了。
它完成了最后的共鸣,将记录罪孽的权柄,交给了敢于书写罪孽的人。
“林先生。”
谢云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眼圈微黑,神情却异常亢奋,手中捧着那块由墙灰和木炭构成的简陋大表。
“昨夜,共感阵自行激活了。”他压低声音,指着大表上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您看,这些由墙灰构成的‘回响脉’,本该是将此地的‘功过’记录扩散出去,形成威慑。但昨夜,它们……逆向流动了。”
林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极细的、仿佛蛛丝般的灰色痕迹,从大表边缘蜿蜒而入,最终汇入了中央那支作为阵眼的炭笔残基之中,形成了一条微弱却稳定、仿佛活物般呼吸的“承续线”。
谢云归凝视着那条线,良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低声道:“我一直以为,是我们在这里制定规则,维持秩序……现在看来,我错了。不是我们在维持规则……是规则,在选择自己的继承人。”
林宇没有回答。
他沉默地从谢云归手中接过那块大表,走到正睁着大眼睛,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的赵十三面前。
他将那支曾横放一夜、作为阵眼的木笔轻轻抽出,交到了孩子冰凉的小手中。
“从今天起,你替我收作业。”
赵十三的身子猛地一颤,几乎握不住那支笔。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那句“老师,要是我写错了怎么办?”,而是用细若蚊呐的声音,无比认真地说道:“那……那大家会帮我改的。”
白日喧嚣,人心初定。当夜幕再次降临,破庙中只余一盏油灯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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