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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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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把汤药端过来,让陆象行服用。

陆象行看了眼癸手中还冒热气儿的药,却不肯搭理癸的好心。

在癸一阵惊奇,正要询问时,陆象行却笑:“婚礼结束了?”

癸老实巴交:“结束了。”

陆象行眼睑微微一颤。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婚事再无任何阻力,尾云自上而下,包括蛮蛮自己,都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完成它?

蛮蛮已经是他人之妻了。

再去肖想一个有夫之妇,连陆象行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然而癸很快又老实地回道:“婚礼没成。公主回到了含玉宫。”

只这一句,陆象行原本闭合着的眼帘倏然扯开,露出一线天光,他近乎飞快地转过头,并试图从床榻上起来,可惜伤痕累累毕竟是摁住了他的冲动。

陆象行眼光明炽如焰:“蛮蛮并未嫁给郑尤墨,你说的是真的?”

癸对陆象行为何扮作侍卫留在公主身边大致心里有数,点点头,实在不忍心诓骗一个遍体鳞伤的病人:“是的。”

“蛮蛮……”这下,陆象行又开始咀嚼这个柔软到让人心里起酥的名字了。

还好。

他来得不算迟。

虽然重伤累累,但结果还是乐见。

陆象行倒回了枕上,知晓蛮蛮仍待在含玉宫,他心里的踌躇不安,那种剜绞之痛,也就退散了一大半。

他闭上了眼,并不知道,暖阁一长排雕花槅扇木棂外头,有一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留意着暖阁内的动向。

癸照顾陆象行再度晕睡之后,他端上空了的药碗,缓了步子走出暖阁,恰逢公主。

癸连忙要行礼,蛮蛮摒弃了那些末节,问他的情况,只是,公主一出声,那声音如今便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

声音顿了顿,像是要咽回去,但最终没有。

“可好些?巫医怎么说?”

癸老实回:“巫医说,陆公子伤了几处,血流得太多,眼下疲乏虚弱都是正常的,需要好生将养,补回气血。此刻不能下地,要是贸然活动,可能随时会晕倒。”

听起来,倒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

想来,陆象行毕竟是上国战神,身经百战,什么样的皮外伤不曾受过?尾云士兵比起凶蛮狠厉的胡人兵来,就像地里种凤梨的老农般亲善。

可蛮蛮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他睡了么?”

癸又点头:“睡了。”

失血过多,意识昏蒙,才醒了片刻,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产生了消耗,眼下人又躺了回去,睡在病榻上人事不知。

蛮蛮轻点头:“我去看他,你下去。”

在癸端着冲鼻的汤药离去后,蛮蛮优柔寡断地徘徊了一阵子,终究还是举步,踏进了这间暖阁。

上次来时,暖阁里浮沉着的是浓烈的酒味。

如今再来时,没有酒气,只有苦涩的药味在四下蔓延,无孔不入,蛮蛮感到微呛。

她脚步轻盈地靠向床榻边。不想自己的跫音惊动了睡梦之中的男人,如此看他,还显得真切些。

他不像从前那样生龙活虎,板起一张死人脸,把她吓得心肝乱颤,也不像喜堂上那样,卑微而执拗地伸出手,要带着她走。

明知不可违,却冒大不韪。你读的那些兵法,只教你这个了吗?

蛮蛮吐了口气。

她应该动容。可越是看着这一张脸,往昔在长安,他待她的种种薄情冷落,便越是往脑海里钻,控制不住。

“陆象行,长江一别之后,我以为我们两清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可你为什么要追过来呢?”

她的手抚过他苍白消瘦的面孔,这张脸几乎脱了相,比起昔日长安时神采飞扬的大将军,恍如隔世,蛮蛮的指腹在他的额上流连,须臾,滑向他英挺的鼻梁。

鼻梁骨线条流畅,驼峰微微起伏,鼻头微凸,抚摸上去,质感是结实硬朗的。

“我是不会跟你回长安的,这是我的底线。”

她喃喃道。

这样说着绝情的话,心里的疼意却像是结痂的伤口又被剥落了伤壳,刺出了血。

“可是我该拿你如何是好?陆象行,你告诉我,好不好?”

病榻上的男子,呼吸均匀,睫毛纤长微卷,既不能动,更不能言,又如何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蛮蛮俯下身,轻轻地为他掖上被角。

回到秀玉宫,小苹脸色踟躇,蛮蛮一看便知道,宫里来人了。

她走近几步,宫中出来一人。

身上的喜袍已经更换,尤墨穿着尾云的青布短衫,额头用一块方巾搓成的细条绑成一圈,出来相迎。

“蛮蛮。”

蛮蛮脸颊微红,有些无措:“尤墨,我……”

她去了哪,见了谁,想必小苹已经告诉尤墨了,她惭愧不已。

喜堂上,她和那另一个男人牵扯不休,捣毁了国师府精心布置的青庐,更是让尤墨难堪了。

眼下,她也不曾去国师府赔罪,而是先回了暖阁看望昏迷的陆象行。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是对不住尤墨。

尤墨温和一笑,上前来,握住了蛮蛮小手:“我知道,公主想和我道歉,不过,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我知道,蛮蛮一直以来都只喜欢陆象行一个人,不喜欢我,今天的这场婚礼本来就是我强求来的。”

蛮蛮愈发心虚,头埋得低低的:“不是的,我,我本该是自愿,可是我……对不起。”

说出最后三个字时,蛮蛮反而终于敢擡起头,直视着尤墨的眼睛。

愧疚和道歉,都应坦荡,秋意晚不能做藏头缩尾的人。

看到陆象行血溅喜堂,她终归是没能保持冷静。

这全是她的错。

尤墨握她的小手紧了紧,几乎是用十成了力气,他让她放心。

“我很好,虽然我从小就喜欢蛮蛮,可是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只是把我当作你的墨哥哥,一个极其要好的玩伴,始终不曾对我动过心,我后来想想,蛮蛮,也许娶你是我的执念。今日的婚宴虽然未成,可是这股执念却忽然没有了,虽然我还是会喜欢你,可是,请你不要有负担,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找到你真正的幸福。”

他不再执念于蛮蛮要嫁给他。

只是请她保重,以后,一定要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男人,和他成亲,再白头偕老。

蛮蛮越感激他的大度,就越是觉得负疚难以面对,眼眶红热了,轻声地道:“墨哥哥,你一直是我,非常喜欢和敬重的人。”

尤墨抽开一只手,擡起来,在蛮蛮如云般蓬松的秀发上轻而缓慢地揉了揉,笑道:“我知道。”

这时,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报告了大事不好。

蛮蛮踏上一步,让报信的癸缓和心境,癸这才道:“刚刚接到奏报,苍梧……苍梧大举犯境!遥和失守!”

地处尾云国和苍梧国边境的遥和城,在短短一日之内,便被苍梧国拿下了。

蛮蛮怀着身孕,险些头脑一晕倒地。

尤墨自身后扶住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即刻去见国主。

含玉宫内此刻也是一团乱麻,秋尼来回踱步,为这空壳子尾云朝堂担忧不已。

尽管檀山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请命,国主始终没有松口,答应让他前去会会那个苍梧大将叶擦风。

这自然是因为,秋尼命檀山为将,可实则心里清楚他几斤几两,贸然派檀山上阵,尾云如何抵得过苍梧的六万兵马?

“六万?”蛮蛮心里松了一半儿,“哥哥,我们不是有七万兵马么?”

虽然武力上或许,尾云的士兵打不过苍梧,但人头上占据优势,此战未必会败北。

秋尼横了一眼过来,像是在看一个天真小儿:“蛮蛮,哪里有七万那么多兵,前几年和大宣打仗,苍梧人不厚道把我们推到前边,他在后边煽风点火摇旗呐喊,我们的人折进去不少,这两年,往南面收复土着故地,又损兵折将。七万人只剩下四五万,这四万多人里,还有一半是马和驴。”

蛮蛮震惊,所谓的“七万军马”,原来真是“军”,和“马”。

老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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