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云番外01(2/2)
蛮蛮与他也有不少肌肤之亲了,但以往黑灯瞎火,也从未留意过他的身体。
今日是大白日坦诚相对,她终于意识到,原来除了腰间留下的疮疤,陆象行身上还有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旧伤痕迹,目睹他身上斑驳交错的伤痕时,一股巨大的冲击感,撞红了蛮蛮的双眸。
嗓音跌宕着从唇缝间溢出:“怎么弄的?”
陆象行湿气森森的眉骨下蜿蜒出一抹清亮的水痕。
在蛮蛮察觉一瞬,他下意识拉扯上被温泉水泡软的贴身的衣料,试图这样,可惜功败垂成,被蛮蛮围追堵截着,身体更紧地贴上了岩壁。
已经躲不开了。
索性,便只有如实相告。
“凤凰山起火那日,我赶着去岩洞……不留神,被刺伤了这里。”
蛮蛮眼眶彤红:“你就没想过,山里都是大火,我根本就不会在那儿!”
“我怕。”陆象行不假思索。
一个“怕”字,不需赘述,已倾注了当时全部的惊恐失措。
他害怕。
即便只有万一的可能,也不敢留她一人在那,拼尽全力杀出重围,连身上受了血流如注的伤也不顾了。
心中唯有一念,便是救她。
青头镇客店那一日,彼此已经全交了心,蛮蛮自然知晓,他当初有许多逼不得已,更有一些无可奈何。可这个蠢笨的男人,把别人的尸骸当作了她,凭吊了四年,她真不知该怎么骂他。
蛮蛮叹息一声,伏在他的胸口,指尖滑过他的腰际,扣向男人身后。
只是一个心疼的拥抱。
“好了,我知道了。”
她的手臂,似玉净瓶里的杨枝,轻轻一举,便洒下甘霖。
温情间,却有灼热的泉流涌入四肢百骸。
陆象行望着蛮蛮颤抖的眉睫,再也忍不住,将人托了上来,半边身体托出了水面。
出水的刹那,朵朵白梅在周遭四溅开来。
水汪汪,玉似的人儿,落在臂弯下,惊慌失色地唤了一声“陆象行”,他闷闷一笑,抱住蛮蛮,扶她在岩壁上。
“蛮蛮。”
身后他唤着她的嗓音,磁沉动听。
屈膝向前,水流湍急。
耳朵里满是模糊的声响。
“你是阿兰也好,是蛮蛮也好,我更在意眼下。”
蛮蛮回眸,右臂环上他的耳侧,与他拥吻缠绵。
波光粼粼的水面,被日色漫上金华。
一层层,延绵开来。
药浴逐渐变了味道。
那守候在玉溪泉外的侍女,等了许久也不见公主与陆将军出来,温泉久浸终归不是好事,怕二人在里间忘了时辰,便沿着林木下的小道寻到了这里。
“公主?”
拨开一重木叶,远远地,只瞧见青石后有两道身影,交颈叠着,也不知做着什么,只有一圈圈的毂纹从青石后头的水面上激荡开来。
侍女又问了一声。
那头公主终于应了。
“走远一些!不要过来!”
侍女呆了一呆,不解其意,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声:“那,公主何时召奴婢服侍?”
漪澜像是起得更急了一些,哗啦哗啦,似惊起了一片遨游水鸟。
公主柔软喑哑的嗓音,终是多了几许不耐:“多等一个时辰!天黑再说!”
伴随公主的一声咆哮,侍女终于变了颜色,惊惧地退缩了,忙不叠告了饶原路返回。
青石后,水波成行。
男子健硕的臂膀搂住女子纤细玲珑的腰肢,微喘了声,唇角噙了笑意:“天黑。承蒙小公主看得起陆某。”
蛮蛮嗔怪地瞥过一眼来:“自然。而且我们不是很合得来么?”
陆象行轻咬她的耳珠,俊颜绯红:“是很,合得来的,我的小公主。”
姓陆的这厮,一贯喜欢在某些时候唤她“小公主”,明明不久后她就要做女王了,可听着他的一声声低回温柔的“小公主”,蛮蛮总是克制不住心潮激荡。
想自己也的确是无用,不过一个称谓罢了,竟能让自己如此情动。
“象行,你身上蛊毒还在发作么?”
蛮蛮从水中转过了身,试图探看他的心脉。
“可还疼痛?”
陆象行摇头,湿气扑开的面容染了虾壳般的赤红色,却不失倜傥从容,一点也不显得下流,蛮蛮瞧着几眼,便又满心荡漾了。
陆象行抚了自己的胸口,唇角向上扬起一抹弧度:“也许浸泡温泉,真是有用。”
“那就好。”
蛮蛮拖人入水中,一把挽住他臂膀,令他不得片刻安生。
“那就,多泡一会儿。”
玉溪温泉边有一座新砌不久的木屋,木屋也呈吊脚状,主楼是用长竹葺成,其内铺设软毯。
簟纹如水,四季清凉。
软毯旁设木案,案旁又有红泥小火炉,火细细煨着,一壶香浓的毛尖正在火上跳舞。
浸浴温泉后,蛮蛮席地而坐,在毡毯上,仰身向后,任由陆象行捧着干毛巾为自己擦拭秀发。
乌木般的青丝一绺绺被他捧在指尖,温热干燥的毛巾擦拭着,加上小火炉带来的暖意,不消片刻长发便已不再滴水,开始烘干了。
乌丝半干之时,蛮蛮朝后一仰,便是玉燕投怀,撞入陆象行臂弯中。
懒懒散散地闭上了眼。
陆象行低声道:“还没擦干,蛮蛮,仔细这般睡着头痛。”
“不会头痛的,”蛮蛮握住他的腕骨,轻声笑语,“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就唱,我们尾云的小调,凤凰山里那支,我从来没有给你唱完过。”
应该说,那支歌谣,只编了一半,从来没有机会编完过。
这次,终于有机会。
把自己当年藏在歌谣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一句句,唱给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