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2)
“嗯。”
花灼望着黑暗里,那道更黑的轮廓。
“你吃不了饭,也睡不了觉吗?”
旁侧的人转过了头。
在黑暗里,花灼总觉得,与她对上了视线。
今夜无星无月,风不断拍打着窗棂。
“对。”
她回的这句很轻。
花灼却莫名从她毫无睡意的声音里,品出难言压抑。
“你在世间存活了几百年?这几百年,你就从不睡觉,也不吃饭?”
梁善渊轻眨了下眼。
“我忘了,但秋朝之前,还有姬朝与齐湳朝,我看着这两个朝代建起又覆灭,所以大抵已有五百年之久吧。”
五百年。
揽着花灼的手太冷,花灼另一只手却盖到了梁善渊的手背上。
她虽无意理解她,但五百年无法用饭,无法睡觉,花灼竟想也不敢想。
行尸走肉,活着比死更难受。
梁善渊微垂下视线。
他的手被少女一双温暖的手挽着,体内业火霎时消止,梁善渊望着少女埋进被褥里,露出来的头顶,她墨发披了满榻,兴许是身热,温暖的橙桔香味沁染他鼻尖。
梁善渊望着她的目光晦暗不明。
“灼儿,你什么都不必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声放的极为温柔。
花灼一顿,自床褥里擡起头来,只觉药香靠近,继而,她被靠过来的梁善渊轻轻抱进怀里。
“我可以抱抱你吗?”
“你抱了才问?”花灼都被气笑了,却也没推开她。
可能只是她问起过往,惹了梁善渊的伤心事了吧,谁都需要安慰,抱抱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就随她吧。
怀里的人太娇小。
总给他一种,她已是他掌中之物的错觉。
但哪怕如今不会,将来也一定会是他的。
这是老天爷降下的唯一一道解药,他便一定会将这解药抓住了,若无法为他用,便是将这解药毁在他手里,也不会要老天爷再收回去。
“梁善渊,”这鬼身子冷,抱着花灼只要花灼也觉得颇为舒坦,“那以前的事情,你就半分也不记得了吗?”
“嗯。”
“不记得,不会难过?”
“为何难过?”
花灼轻轻眨了下眼。
她只是觉得,若自己忘却了从前,一定会十分着急,想将记忆找回来。
若是不想找,那一定是从前的记忆并不开心。
虽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便是了,她也没必要往心里去。
这黑心莲也算是作恶多端,如今花灼与她关系暂好,也是缓兵之计,她叹出一口气,并未再回梁善渊的话。
“我对从前记忆,是没什么心思寻找,却也曾试图找过,可我不记得我自己是谁,也从未有人给我烧过什么纸钱,所以我什么都找不到,”她声音里似含着落寞,紧抱着花灼,花灼心头微顿,听她道,“若将来有一日,能找到也好,可恐怕找到也没什么意义了。”
花灼擡起头来,一双杏子眼哪怕在黑夜里也含亮,知她看不见,可梁善渊下意识敛去了方才说那些可笑话语时,眸间含带的冷笑。
“梁善渊,只有你的亲人可以给你烧纸吗?我如果给你烧一些吃的,你可以收到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话,梁善渊微蹙了下眉。
他不知道。
没有人会给他烧纸钱与吃食,他也从不需要,与他接近过的人早已被他杀死,根本活不到知晓他非活人的地步。
“可以,但这东西你若烧了,便要一辈子给我烧。”
“一辈子?为什么啊?你这鬼这么霸道的?”
“因你若给我烧了,便是这天底下第一个给我烧纸钱与吃食的人,”这话确实是事实,他记得许多厉鬼得了烧来的贡品,许久没吃到便变得颇为暴怒,
“我从未收过他人烧来的纸钱与吃食,若你烧了,却有次忘了,那我恐怕会无法控制,对你有所怨气。”
怨气?
这情绪明显不是梁善渊能控制的了得,是鬼自性对贡品的执着与在意。
讲究这么多......那还是算了......
花灼没再说话,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睡过去。
思绪逐渐下沉,却做了个梦。
眼前,是道宽宽的土路。
土路中,停着一辆犊车。
花灼混混沌沌,半梦半醒的走上前去,土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这犊车突兀的停在路中,她掀开犊车车帘,里头却恰巧探出张脸来。
听澜笑颜如花,穿着她最常穿的浅蓝色衣裳,“三公主,您还是把这牲畜抱来啦?”
东西?抱来?
花灼下意识低下头,便望见她怀里抱着一条粗长的白蛇。
这白蛇极为美丽,堪称光洁无暇般若玉美丽,只蛇尾伤了片血淋淋的伤口,正缩在花灼怀中,擡起一双猩红的眼睛望着她。
她本该是很怕蛇的。
蛇尾缠裹着花灼的胳膊,白蛇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盯着她,目光竟相当可怜。
花灼“嗯”了一声。
她由听澜扶着,上了犊车,犊车一路前行,不知要去往何方,花灼忽的听见一声怪音。
似是咕噜一声,肚子饿了的声音。
“三公主,这蛇饿了。”
花灼低下头,蛇尾缠着她的胳膊,白蛇猩红的眼睛却望向了听澜。
听澜对花灼笑起来,“奴这就将自己喂给蛇吃。”
花灼心惊了一下,擡头望向听澜,听澜已经对她怀中的白蛇伸出了手。
白蛇张开獠牙,一下子咬透了听澜的手背,落下滴滴猩红血。
“三公主,这吃人的蛇,您养起来一定要小心啊,”听澜笑着与花灼对上视线,“这蛇靠着吃人才长这么大,如今虽被您豢养,可您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这蛇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