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2)
江之洁垂下头,也知道自己因慌乱做了蠢事,似是无颜再见花灼,原本紧攥着花灼手腕的手也含着不甘收了回来。
花灼并未再回头看他。
她被许如意泛着寒意的手攥着手腕,二人穿过人群,一直往前走。
“哥哥,长宁呢?是清州在照顾吗?”
“嗯。”
“哥哥,我玉簪、玉簪刚才好像掉了,碎了。”
花灼想回去捡玉簪,却被许如意紧攥着手腕,没能回去。
不知是不是他戴了面具的缘故。
总觉得带有几分陌生。
直到他停下来,将衣襟里,花灼昨夜送他的手帕拿出来,细致的给花灼擦拭方才被江之洁攥过的手腕时,花灼看着这手帕上绣石榴花,才觉出几分熟悉。
“碎了就碎了,不要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他低下头,温柔又浅慢,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那样,擦拭着花灼的手腕,擦完了,指尖又寸寸缕缕的抚摸,花灼觉得他的摸法挺奇怪的,忍不住收回手来,
“没破,不用再看啦。”
许如意面具下的眼望了她片晌,兴许是面具阴影的缘故,这双眼显得颇为浓黑。
“没破就好。”
花灼心里还是惦记那只玉簪,“哥哥,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玉簪,我总觉得丢了太难过,我还是想去捡回来。”
玉簪这东西。
总让她想起从前。
她也给赵玉京买过一个。
当初,她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给他亲手戴上,那玉簪破碎的声音,直到现在她好像都能想得起来。
偏偏许如意送她的玉簪,她又弄丢了。
她已经不想再弄碎玉簪了。
许如意揽着她皓腕的手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牵着她往前走。
“我再给你买一个,”
他声音淡淡的,墨发半披半束,走在灯火通明的夜里,人来人往,周身却泛出茕茕孑立之感,好似与世隔绝,
“买很多个,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都给你买,我把碎掉的玉簪补给你,别再想了。”
“可是哥哥你买再多个,也不是之前那一个了呀,那是第一个。”
离那碎掉玉簪的地方越来越远了,花灼忍不住道。
明明就算是只让她捡到一块碎片,她都会舒心许多的。
许如意在前方,似是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极轻,泛着自嘲般,花灼没听清,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有第一个,还会有第二个,”
他淡声说着,声音里并不带笑意。
二人说着话,正走到一处卖发簪首饰的小摊贩前,他垂目望,素手拿了一只白玉簪。
花灼望见这只白玉簪的第一眼,便停了话头。
桃花瓣的形状。
她之前给赵玉京买的白玉发簪,也是这种模样的。
方才许如意送她的白玉簪上,垂挂着流苏坠子,是女儿家会喜欢的花样。
许如意将这根白玉簪拿在手里,递到花灼眼前,声音始终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
“碎了,再填补就是了,总会填补好的。”
“哥哥......?”
花灼怔怔望他,脚步下意识想要后退,心感莫名之际,却见许如意面具下的眼睛弯了弯。
“不过我觉得这个发簪更适合我,太素了,”他将发簪拿在手里,“不如灼儿买下来送给我吧,我再给灼儿买个新的。”
他将发簪先给花灼,又弯下腰身,细心去选适合花灼的发簪花样,花灼见他如此凡尘男子做派,方才心下的怪异也烟消云散了。
许如意给她选的,是一根坠着桃花流苏的木簪。
“客官好眼光,这根木簪可是用紫檀木做的,能辟邪呢。”
许如意轻“嗯”了声,拿着发簪到花灼头上比对了一下,微歪了下头,“你今日梳的这是什么发髻,都不好戴了。”
“你懂什么,这叫猫猫头,”花灼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猫猫头不好看,她护着自己的头,
“戴不上就算了,干嘛非要今日戴啊?”
“就要今日戴,”他像是和她这个头杠上了一样,“你这怪里怪气的发髻,配个怪里怪气的发簪正合适。”
花灼气的,眼睛在面具之下瞪了他一眼,发簪掌柜忙笑着拿了把板凳出来,花灼不愿意坐,许如意拿着梳子道,“你不坐下,我随便把发簪插个地方。”
他说着,就要把发簪往花灼的猫猫头上乱插,给花灼气的,“我坐我坐!我坐还不行吗!”
花灼气鼓鼓的坐下来,前头两个固定的猫猫角的夹子却被他直接给放了下来。
花灼看着镜中自己的猫猫头都被毁了,险些没被气死。
许如意今夜怎么这么喜欢犯贱!
她猛地回身去瞪他。
掌柜也有些为难,“这位客官,您若是给您这小娘子重新梳一个发髻,这、这要的时间便太多了,”掌柜的赔着笑,“您二位体谅体谅,这便有些挡地——”
他话还没说完,许如意便拿了块金元宝搁在了桌上。
他一声不吭,花灼看着这个金元宝,本还介怀着掌柜说的那句小娘子的自己当即人都傻了,正要说许如意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脸便被他从后给掰正了。
花灼面朝着镜子,皱眉看自己脸被许如意的一双手从后夹着,成了个搞笑的鬼脸。
“噗——”
后头,许如意却笑了。
“你坏蛋!”
花灼回头打他两下,却又被他弯腰扶住了。
他手掌着她的脸,从后靠她极近。
花灼吓了一跳,心莫名漏了一拍。
方才他靠近的瞬间,不知缘由,花灼总以为他要从后抱住自己。
怎么会那么想呢?
正心下莫名之际,许如意手里拿着木梳,已经从头,梳到了尾。
他梳的很慢很慢。
带着极轻的力道。
掌柜被他用金元宝请出去,买了糖人儿来给花灼吃,花灼含了满口的甜,望了眼铜镜,眯了眯眼。
许如意的面具被自己方才又拽又打的,现下有些上移。
他一边给她慢慢的梳着发,一边,嘴里像是在念着什么。
念什么呢?
“哥——”
花灼刚出了一声,旁边,招待完顾客的掌柜倚靠着卓沿,笑眯眯望着她二人道,“两位可成婚了?便是戴着面具我都能看得出来,真真是一对郎才女貌啊。”
花灼的面具在吃糖人儿的时候便摘了下来,方才掌柜的看她时便目露惊艳,继而忍不住将视线时时落在许如意身上。
似是见少年宽肩窄腰,不露脸,便似明月般舒朗俊秀,有几分好奇向往。
“我们不是——”
花灼话还没说完,木梳便又梳了下来。
“成婚了,”他在花灼身后温声道,“多谢您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