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幕 暴毙(2/2)
这里是枫丹水脉的汇集点,他希望这位仁慈的神明,能够行至每一片水域,了却她未曾见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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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监舍区的最后一个转角,那维莱特依旧跟在莫洛斯身后,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
莫洛斯的脚步倏地停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手,掌心稳稳地抵在了那维莱特紧随其后的胸膛上。
隔着衬衫,掌心下传来的触感并非想象中属于龙的冰冷,而是带结实而温热的肌理线条。
那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阻碍,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敲击在他的掌纹之间。
陌生触感让莫洛斯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他没有收回手。
“就到这里吧,那维莱特。前面人多眼杂,你无缘无故跟在一个罪犯的身后,很容易招来误解。”
他收回了手,“别忘记,现在我们的身份不同。”
那维莱特的眸子在暗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静静地看着莫洛斯刻意疏离的背影,开口,平稳地抛出一个事实。
“关于你案件的翻案证据,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由执律庭收集完成,并移交审判庭复核完毕。”
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莫洛斯微微绷紧的颈部线条。
他的衣服早已残破不堪,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这件,都是自己的外衣。
虽然宽大的外衣能遮住血迹与污渍,但苍白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却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
“换言之,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重返水上,恢复你督政官的一切职权与声誉。”
空气凝滞了片刻。
莫洛斯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那维莱特预想中可能出现的如释重负或欣喜的神情。
“回去?”
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墙壁上日积月累的铁锈,耳边传来更深处的沉闷声响。
“神力已经到手,我也确实被『时间』好好教育了一番,认清了所谓的命运多么坚不可摧。”
“但正是因为我亲眼见证过这梅洛彼得堡里的过去,我才更无法离开。”
“这里被浸泡的不止是罪犯,还有被抛弃的秩序,被默许的规则外的规则。”
“卡伦尔只是其中一个脓疮,即便他倒了,只要滋生他的土壤还在,很快就会有下一个。”
那维莱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让一个本就无罪的人,因一纸错误的判决而继续禁锢于此,对他而言,本身就是对“公正”二字的持续亵渎。
或许,其中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不愿看到对方置身于此的私心。
“你没有必要…”
“有必要。”
莫洛斯打断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拂动。
他微微仰头,直视着那维莱特那双能看穿一切谎言,此刻却看不懂他的眼睛。
“那维莱特,你觉得我留在这里,是一种惩罚,是一种折磨吗?”
那维莱特点头。
“但其他人呢?”
莫洛斯道,“对已经偿还完罪孽却无法离开的他们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惩罚,是一种折磨吗?”
“那维莱特,我至少还有过去的身份、长久的生命去对抗这份不公,而他们呢?”
“他们只能选择忍受,将希望寄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的新一任典狱长。然后再一次等待,期待。”
莫洛斯摇摇头,薄唇轻启。
“那维莱特,这太不公平了。”
二人躲在通道转角的阴影里,无声对峙。
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
通道外侧的公共区域,突然爆发出一阵混杂着惊呼、奔跑的剧烈骚动!
莫洛斯眨了眨眼,所有针锋相对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所有感知的警惕。
他一手按住那维莱特的手臂,将他更往阴影深处推了推。
“你先待在这儿。”
他语速极快,不等那维莱特回应,身影已经闪出拐角,融入外侧混乱的人流中。
那维莱特站在原地,手臂上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用力按下的触感。
他依言没有移动,只是静静立于阴影之中。
短暂的思索后,他得出结论。
莫洛斯说的对,这太不公平了。
但同样的,这对莫洛斯而言也是一种不公平。
无论之前说的多么坦荡,但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候,他依然会将试图与他同行的人推到身后。
是的,这对自己也不公平。
不过片刻,莫洛斯便抓住一个眼熟的看守。
看守回头看了他一眼,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怎么回事?”
莫洛斯望着面前快要被吓傻的,卡伦尔的下属,有些疑惑。
以往的嚣张跋扈哪去了?
那看守惊恐地抬头,望着面前这突然消失又出现的人,牙齿打着颤,语无伦次道。
“死、死了…卡伦尔先生他…他死了!!”
似乎是早已认定了什么,他说完后缩成一团,两条手臂护住脑袋,尖叫道。
“不要杀我!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我不想做!错了!我错了!你杀了卡伦尔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