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水龙吟起(1/1)
昆仑脚下的雪总比别处落得早,小学操场的围栏上积着半尺厚的雪,阳光一照,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林婉儿蹲在雪地里,手里揉着个雪球,指尖冻得通红,却没舍得戴手套——孩子们说“老师的手暖,揉的雪球不冻手”,小土正举着根枯树枝,要给雪人插“头发”,阿雪则捧着颗红枸杞,踮着脚想给雪人当“眼睛”。
“慢些,别摔着!”婉儿笑着扶住阿雪的腰,这孩子是三年前她刚来时收养的,父母是护脉人,在清理地裂时受了伤,阿雪总爱跟着她,听她弹《水龙吟》,说“像昆仑山的风在唱歌”。操场角落的护脉草长得旺,是去年春天和孩子们一起种的,雪压在叶片上,却没压垮,叶尖还泛着点淡绿,是地脉气顺的模样。
“老师,你看雪人像不像护脉亭里的石人?”小土举着树枝跑过来,树枝上还沾着片干艾草——是婉儿去年教他们认的,说“艾草能聚气,雪天也冻不死”。婉儿接过树枝,刚要往雪人头上插,指尖突然碰到团没揉开的雪粒,冰凉的触感像道电流,顺着指尖往心口钻。
“唔……”她猛地顿住,手里的雪球“啪”地掉在地上,碎成瓣。眼前的雪天突然晃了晃,孩子们的嬉闹声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阵熟悉的嘶吼——是饕餮的巨吼,黑煞裹着浊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接着是道刺眼的雷光,雷龙里飘着淡蓝光点,苏晴的笑脸在光里闪了闪,轻声说“记得《水龙吟》”;再后来是水晶溶洞的冷,盘古斧插在石槽里,淡金光顺着共生纹蔓延,她站在溶洞外,看着个白衣人影慢慢透明,最后化作气,融进龙脉里。
“老师?你怎么了?”阿雪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土也停住了动作,孩子们都围过来,眼里满是担忧。婉儿眨了眨眼,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雪地上,融出个小小的坑——那些不是梦!是真的!是她忘了的记忆,是刻在龙脉里、刻在玉佩上的过往!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昆仑主峰,峰顶还裹着雪,像顶白帽子,云雾里隐约能看到道淡金光,顺着山体往下流,落在操场的护脉草上。指尖的冰凉还在,却不再刺骨,反而带着股熟悉的暖——是陆寻的气,是龙脉的气,是等了她这么多年的约定。
“老师给你们唱首歌吧。”婉儿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孩子们赶紧围坐在雪地里,仰着头看她。她深吸口气,望着主峰的方向,清唱起来——不是平时教的儿歌,是段苍凉又温柔的调子,每个音都像雪山融水,顺着风往远处飘,是完整的《水龙吟》,是她当年在琴房弹过、却没唱全的版本。
第一个音落时,操场的护脉草突然亮了,淡绿光从雪下钻出来,顺着歌声往空中飘;第二个音起时,远处的玄牝门方向传来阵轻响,镇魂草的淡紫花顺着风往这里飘,落在雪人的肩上;等调子唱到“混沌开天”的段落,云层突然动了,像被一只手拨开,阳光直直照在婉儿身上,给她的衣角镀了层金。
孩子们都看呆了,小土指着空中:“看!草叶在飞!”淡绿光裹着紫花瓣,在婉儿头顶绕成个圈,像个小小的光环。婉儿没停,继续唱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却笑着——她知道,他在听,他在来的路上。
调子唱到最后一句时,云层彻底散了,道白衣身影从草甸的方向走来,踩着积雪,脚步轻得像风。他穿着件素白的棉袍,头发用木簪束着,手里握着枚青白玉佩,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光,正是当年从她腕间脱落的邕江玉佩。
“老师……”阿雪拉了拉婉儿的手,声音里满是惊讶。婉儿的歌声顿住,身体却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是他!是梦里的白衣人,是记忆里的陆寻,是等了她这么多年的护脉人!
陆寻走到操场边,停下脚步,对着她笑了笑,和记忆里一样,温和得像雪后的阳光。他举起手里的玉佩,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清晰得像在耳边:“婉儿,你的玉佩,我带回来了。”
婉儿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笑着哭的。她慢慢往前走,孩子们跟在她身后,护脉草的绿光跟着她的脚步,在雪地上画出道淡绿的线。走到陆寻面前时,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是暖的,是人间该有的温度,不是雾里的虚影。
“你……”她想说的话太多,却只挤出个“你”字。陆寻把玉佩放在她掌心,玉面的九星纹与她指尖的纹轻轻贴合,一股暖流顺着玉佩往她体内涌,那些没记全的记忆突然清晰了——丹霞山的共生碑、琴房的铜镜、裂缝里的雪景,还有他在草甸上挥手的模样。
“我回来了。”陆寻轻声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孩子们身上,又扫过操场的护脉草,“你把这里照顾得很好,护脉草长得比我当年种的还旺。”
“老师,他是谁呀?”小土凑过来,指着玉佩,“这玉和老师故事里的一样!”婉儿蹲下来,把玉佩系回腕间,红绳是新的,是她去年编的,就等着这一天。
“他是陆先生,”婉儿摸着小土的头,笑着对孩子们说,“是守护昆仑山、守护我们的人,也是……等了老师很多年的人。”
陆寻也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些晒干的雪莲花瓣,分给孩子们:“这是昆仑山的雪莲,放在书里,能护着你们读书。”孩子们高兴地接过,阿雪把花瓣夹进课本里,课本上画着护脉草,是婉儿教他们画的。
阳光越来越暖,雪开始慢慢融化,顺着操场的围栏往下流,滴在护脉草上,草叶长得更旺了。婉儿站起身,和陆寻并肩望着昆仑主峰,主峰的云雾彻底散了,能看到草甸上的淡金光,像条金色的带子,绕着山体转。
“你看,”陆寻指着主峰,“龙脉全活了,苏晴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婉儿点点头,腕间的玉佩泛着光,她仿佛能看到苏晴的身影在草甸上飘,对着他们笑,手里还拿着雷符,像当年在茅山秘阁时那样。
孩子们在雪地里嬉闹起来,有的追着飘来的紫花瓣,有的举着雪莲花瓣对着阳光看。婉儿轻轻唱起《水龙吟》,陆寻也跟着哼起来,调子合在一起,顺着风往昆仑主峰飘,往草甸飘,往玄牝门飘,往华夏的每一处护脉点飘——江南的水巷、曲阜的孔庙、嵩山的石碑,都传来淡淡的共鸣,像无数护脉人在跟着唱,像整个龙脉在回应。
玉佩的光越来越亮,与护脉草的绿光、雪莲的金光融在一起,裹着孩子们的笑声,裹着雪融化的轻响,裹着《水龙吟》的调子,在昆仑脚下织成幅温暖的画。婉儿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她会和陆寻一起,教孩子们认护脉草、弹《水龙吟》,把“共生”的道传下去;而那些为护脉牺牲的人,苏晴、张叔、老周,还有无数不知名的护脉人,都会活在龙脉里,活在《水龙吟》的调子中,活在人间的烟火里。
雪彻底化了,操场的泥土泛着湿润的褐,护脉草的绿芽钻得更高了。陆寻握住婉儿的手,她的指尖不再冻红,裹着玉佩的暖,也裹着他的暖。远处的昆仑主峰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份跨越十年的约定,守护着永远流传的“天地归一”。
《水龙吟》的调子还在飘,飘过昆仑山,飘过黄河长江,飘过华夏的每一寸土地,告诉所有人:龙脉永在,守护不息,人间烟火,岁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