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①：风雪（2/2）

“嗯，”他步履未停，“是不是为了感念秦媪？”

“她毕竟是难得，难得真心待我之人，”庄令涵吸了吸鼻子，“两世都被人毒害，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她是原本我顶替掉的那个人的乳母，在我冒充他回来后，秦媪可能早就已经发现了我不是那当初的陈家二少，”陈定霁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这么多年来，她待我比那淳于氏好了数倍不止，即使她知道我是冒充的，也从未真正想过拆穿我，卖主求荣。”

“所以你也投桃报李，对她如对待亲母？”庄令涵偏了偏头。

“我的生母沈氏，是生父陈代辉正妻何氏的远房表妹。她原本只是在陈家寄住几日，却被我父亲强留下……后来她做了我父亲的妾室，还怀了我，却又在生产之时难产，我出生的那日，也是她的祭日。”他的语气平静，步履如初，可她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心中却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愧疚。

两人相识已久，她除了知道他真实的身世是周将陈代辉七子陈聿棠之外，对他过去的一切，都知之甚少。

两人真正的第一次相见，是在襄州大战惨败后的军医大帐。彼时他双膝中箭，根本不能下地行走，被擡着来见了她，两人年纪虽小，可开口谈论的，便已经是死生大事。

又晃十二年，他吞下所有苦果，披荆斩棘站上了敌齐的权力之巅，再相见时，他强她弱，他一味进攻，她只能承受。

越是权倾天下不可一世之人，越是不会轻易露出软肋逆鳞。

想起他曾当她的面与淳于氏争执不休，彼时她只当他目中无人到连孝悌礼义都不顾，却不知背后复杂的原因，竟是他从未见过生母一面。

“强留……是像你曾经对我那样吗？”庄令涵抿了抿嘴唇，“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陈定霁却没有回答，只稳稳看着脚下的路。

“若是，若是我刚刚的话冒犯了你和你的父母，”她顿了顿，突然有些后悔，“我很抱歉，我收回那个提问。”

“我的性情之中也有父亲的狠厉乖张，不择手段，”陈定霁这才缓缓开口，“至于强人所难……枝枝，对你曾经的伤害，我只能尽力弥补。但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这一生，只会有枝枝你这一个女人，绝不会负你。”

“若是你的生母知晓你长大之后的作为，一定很替你自豪，”她又将他抱紧了几分，用自己发烫的脸贴上他的，同样燠热，“你做到了你父亲没有做到的事，你也完成了你母亲一双人的夙愿。”

“为陈家洗刷冤屈，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和责任，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可父亲的全部所作所为。”陈定霁顿了顿，“我很庆幸，我遇见了你，你不仅救了我的性命，你也让我彻底看清了许多东西。”

她心中一暖，在他侧脸湿湿地亲了一口：“你既冒充了真正的陈家二少爷，那想必你真正的生辰，必不是二月十五的花朝节，那……究竟是哪日？”

“二月十六，我与你的生辰是同一天，枝枝。”他停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我的生母难产而死后，我被养在了陈代辉正妻何氏膝下。她待我和待她自己的两个亲子并无差别，只是我们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也并不亲近。二月十六，既是我的生辰也是我生母的祭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替我过过。后来，我到了长安，那真正的陈家二少生辰在前一日花朝节，于是我每年便在花朝接受旁人的祝贺，第二日真正生辰时，独自祭奠我那素昧谋面的生母。”

他把她放了下来，让她脚踏实地。她忍不住回头看，他留下的一串由下至上的脚印沉稳如山，弯弯曲曲通向他们眼下所处之处，雪泥鸿爪，却令她生出了无限的欢喜。

在目之所及的白茫茫天地中，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以后，我们二人生辰这日，便多了一个人，去祭奠你死去的生母。”庄令涵靠在他的胸膛，静听他的心跳如雷。

“谢谢你，枝枝。”他将自己过去的伤痛和苦难剖开交予她，她也自然回报他从前不屑一顾的温暖。

他们是毫不相同的两个人，却又是同一天的生辰。

世间的际遇，原本就是这样奇妙而令人难以捉摸。

陈定霁的脚程很快，雪停之后难得的晴天里，他健步如飞。庄令涵原本以为他们还需要露宿一晚才能到达那山中的村落，却不曾想天见黑时，她已经同样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村落，和几缕从那如盖一般晶莹白雪里探出的袅袅炊烟。

到了村口，她便被陈定霁放了下来。因为村里人往来，村口的土路上铺的雪早已被铲除，低低矮矮地堆成一条白色的巨蛇，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又像是在倾吐一切的不如意。

陈定霁一直牵着她的手与她同行，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村子腹地的羊肠小道上，耳边不时传来忠心护住看院之犬的几声叫吠。

他知她胆小，紧握她手快步离开，直走到一户起了炊烟而门口空空荡荡的人家，才停下来，提高音量问道：

“请问，这里可是刘家村？”

啊拉，继续正文之后吧

不知道番外能写几章呢，还是希望多一些甜甜蜜蜜的恩爱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