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梓嫱订婚迎好事（2/2）

两个月的光景转瞬即逝。四月十八，龚府至言府纳吉的日子如期而至。

因龚承望不日即将启程赴京赶考，唯恐期间横生枝节，便恳求龚大太太先将婚事订下，也好安心应试。龚大太太素来疼爱儿子，又对梓嫱颇为满意，自不愿在紧要关头令他分心，遂顺了他的心意，特意择定四月十八这日，请媒人正式过礼纳吉。

言府这边亦颇为重视。刘氏膝下仅梓嫱一个女儿，言仲正念及她寡居持家、抚育女儿不易，除了特意嘱咐陈氏务必将订婚宴操办得周全体面外，更私下从自己的体己中取出不少珍玩好物，为小孙女添作妆奁，以示爱重。

这日，言府内张灯结彩，一众亲友族人皆欢聚一堂。梓婋不在，沈娉婷做主，也送上了厚厚的礼，以作恭贺。沈娉婷带着书语赴宴，代表着梓婋，刘氏感念梓婋在梓嫱婚事上的尽心尽力，在百忙之中亲自迎了沈娉婷和书语进门。

“嫱儿一早就念着你们，可算盼来了。”刘氏一手挽着沈娉婷，一手牵着书语，亲亲热热地朝里走。

屋子里，烛影摇红，梓嫱端坐于菱花镜前，任由喜婆和侍女为她细细妆扮。她身子不便随意转动，只从镜中瞧见熟悉的身影，立时欢喜地轻唤：“沈姐姐，书语姐姐！”

沈娉婷与书语相视一笑，缓步上前。沈娉婷自丫鬟手中先取过一只紫檀木嵌螺钿的首饰匣子，那匣子不过一掌见方，却极为考究——螺钿细密镶嵌出喜鹊登梅的吉祥图样，在黑漆底子上泛出莹莹珠光，每一片细小的贝片都打磨得薄如蝉翼，在烛火下流转着虹彩般的柔光。光看这盛物的匣子，便知内里之物绝非寻常。

她轻轻开启匣扣，露出一支赤金点翠海棠花簪，金丝盘绕作花瓣，翠羽填出枝叶，花心更缀着一颗浑圆的珍珠，光华温润，与点翠的冷艳相映生辉。

书语亦含笑捧出一只小巧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羊脂白玉镯子。那玉质油润如凝脂，毫无瑕疵，触手生温，雕作连绵不断的缠枝莲纹，寓意“永结连理”，素雅中透着高贵。

沈娉婷将手中螺钿小匣轻放于妆台，却又从身后大丫鬟手中接过另一只更大的黑漆螺钿梳妆匣。这只匣子更是华丽非凡，尺寸阔大，匣盖之上用五彩螺钿与金银薄片，嵌出一幅完整的“鸾凤和鸣”图景，在灯光下璀璨夺目，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她亲自开启，匣内铺设着墨绿色漳绒，其上赫然是一整套赤金嵌红宝的头面首饰！

只见那红宝石颗颗饱满，色泽纯正浓艳，如同凝结的鸽血，在金丝的缠绕托举下，灼灼如火，耀人眼目。整套头面包括了掩鬓、分心、挑心、顶簪、耳坠等一应饰物，设计精巧，气度雍容，一望便知价值不凡。

“好生贵重的头面！”

周围侍立的嬷嬷、丫鬟们见到这套头面，都不由自主地暗暗吸气，眼中满是惊叹。

沈娉婷笑着执起梓嫱的手，温言道：“我与书语的一点心意，不过是锦上添花，给你添些玩器罢了。唯独这套红宝石头面，是你阿婋姐姐离京前，特特亲自画了图样，请了江西吉安最好的匠人，费了数月工夫才打造而成的。她归期难料，生怕错过了你的大好日子，早早便为你备下了这份礼，只愿你今日结良缘，往后的日子也如这宝石般红红火火。”

梓嫱身为言氏嫡女，自幼见惯珍玩，自然识得这套头面的价值——莫说是那稀有的鸽血红宝，单是这螺钿匣子的工艺与这整套头面的设计，便已非凡品，更是有钱难求的阿姐心意。她喉间哽咽，推辞的话语在沈娉婷情真意切的解释面前，再也无法出口。终究是红着脸颊，眼含泪光，郑重地点了头，收下了这份沉甸甸、凝聚着姐姐们深厚情谊的厚礼。

刘氏在一旁看着，眼中亦盈满欣慰，她含笑上前，将一枚温润通透的白玉平安扣，轻轻佩于女儿长袄的琵琶扣上，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的儿，今日之后，便是大人了。”

一切装扮停当，梓嫱再度望向镜中。那个云鬓花颜、珠围翠绕的明媚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心头仿佛被蜜糖与暖絮同时填满，胀胀的，又带着一丝不真切的酥麻。想到今日之后，自己与龚承望的名分便算正式定下，那人的眉眼骤然清晰于心，一抹胭脂色便不受控制地自耳根蔓延开来，直烧到双颊，竟比裙上梅花，比匣中红宝还要娇艳几分。她忙羞涩地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交叠于膝前的双手上，指尖因紧张与激动而微微蜷起。

外间隐约传来宾客的寒暄与脚步声，她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又有新妇初见礼的天然怯意。这份交织的喜悦与羞怯，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让她不自觉地，将戴着新镯与花簪的身子挺得更加笔直，嘴角亦弯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而坚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