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2)
第42章
除了住院部安排医护轮班,其余科室的医护全部放假,假期时间不定,工资福利照常。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瞿盈盈并没有因为突然而至的假期感到开心,反而怅然地环顾一圈接诊大厅,灯光被一个个拍暗,她咕哝:“虽然不想让坏人得逞,可邢院长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啊。”
辛怡抱着自己的帆布包,一手牵甲胄,等着邢则查验完关门休业,“他有自己的考量,如果真的给钱,相信以后类似的事情不会少。而且,他本来就没错,低头妥协就好像认罪。”
可他明明全力以赴,沥尽心血。
所以,宁可玉碎。
放假后,邢则果真沉闷,虽然表情一如既往冷峻,瞧不出什么端倪,然而辛怡仍是能一眼洞悉,他的气场有所转变,犹如凝霜敷雪的春枝,重甸甸往下坠。
辛怡也幽郁,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陪伴。
于是,等邢则从书房出来,就看到辛怡趴在他家沙发上,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两只脚交替翘起,不知道在翻什么书,偶尔拈起果盘里的车厘子吃。
甲胄窝在旁边,眼巴巴等垂幸,偶尔能等到剜了果核的车厘子。
一人一狗都挺闲适惬意的。
邢则凝伫原地没吭声,视线在客厅绕一圈。
继办公室之后,他的家在不知不觉间,也多出很多属于辛怡的痕迹,比如,茶几上的抓夹,卡通桌面垃圾桶,描花玻璃水杯……
玄关还挂着一件辛怡的外套,跟他的呢大衣并排挨在一起。
一个蓬松绵软,一个板正挺括。
听到脚步声,辛怡回头,意识到自己的姿势过于放松,慌忙坐正,朝邢则托高果盘,邀功道:“我在小区外面买的车厘子,便宜又好吃,个头也不小,你再不来吃,甲胄都要吃完了。”
甲胄无辜背锅,可惜听不懂,嘴筒子往前拱,试图再讨一颗来吃。
邢则唇角微扬,心头悒闷被忽起的熏风吹散。
邢则也坐下吃车厘子,辛怡又跳下沙发,跑去餐厅忙活,她用邢则家的蒸烤箱重新将菜品加热,手上不停,还不忘同邢则聊天。
“看你一直猫在书房,怕打扰你,我做好饭后干脆端来这边,等你等到现在,我肚子都饿扁了。”
邢则也挽起衣袖去帮忙,就如同他之前留意到的那样,辛怡又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她平常有观察他的喜好,做的都是他爱吃的。
邢则会心微笑,摸摸辛怡头顶已经有些松散的发苞,
辛怡却猛地转头剜他:“摸了头发去洗手!”
邢则一噎,垂首看自己掌心,“连自己都嫌弃?”
辛怡闷声哼哼,“无论是谁的我都嫌弃。对了,最近甲胄掉毛,你发现没有?我买的粘毛器刚刚到货,家里到处都是它的毛。”
邢则洗了手过来,帮忙摆盘,“春天是这样的,可以送去宠物店洗澡。我在一家店办了会员,每个月带去至少一次。”
“刚好你现在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甲胄洗澡时,我们顺便去逛逛超市买买水果还有蔬菜?”
邢则应下,忽然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可以趁机享受生活,虽然扑面的都是些琐碎,他却意外的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期待。
饭桌上,辛怡盯视眼前的鸡蛋,小声嘀咕:“为什么硬要我吃鸡蛋,我不喜欢吃鸡蛋的。”
鸡蛋壳已经被剥干净,盛在小碗里,邢则推过去,“早就发现你不爱吃鸡蛋,早上就是,自己的不吃,全部塞给我。鸡蛋也是一种营养,每日均衡摄入,对身体好。”
辛怡用筷子杵了杵碗底,她不爱吃鸡蛋不是喜好原因,更多的是心理问题。她见过慈父一般的辛志和亲手给尹梦瑶剥鸡蛋,也经历过李继红因为家中少了两颗鸡蛋,质问她是否偷吃。从此以后,她对鸡蛋便有了抵触。
鸡蛋被她几筷子戳成两半,五分熟的蛋黄尚未凝固,颜□□人,想到是邢则亲手剥的,心底那点芥蒂忽然就渺无影踪。
她稚气地用筷子插起半个鸡蛋,看看邢则。
邢则注意到她的小眼神,灵亮柔艳,只是……
他不自在地咳一声,掌心按在辛怡头顶,施力一拧,强迫她偏头,“我不想再听你说我很适合当爸爸这种话。”
被拆穿心思,辛怡发窘,偷偷摸脸颊,心说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辛怡吞掉鸡蛋,邢则贴心递来水杯。
接杯子时,两人指间不经意碰到一起,触感细微,上涌的欣悦如踏水激溅的细小水花,落在她眉尾唇弯,辛怡忙垂首遮掩,随便扯开话题。
“一上午你都猫在书房,在看文献?还是看书?”
邢则瞄她一眼,瞥到她脸颊晕红,喉结急促滚了滚,“在备课,我是母校的特邀讲师,一个星期后回校有场讲座。”
辛怡惊讶,一时也忘了别扭,“这么厉害,我以为能做高校特邀讲师的,年龄都很大了。”
熟悉的志满意得重踞邢则眉宇,“可能是我经验丰富。”他擡手倒上一杯鲜榨果汁,问辛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母校很有意思,走在路上,说不定可以看到各种动物。我上学那会,经常看到羊跟牛之类到处乱窜,老师还会骑电动车遛小动物。”
辛怡果真被吸引,欣然点头,“行啊,我做你助理,帮你拿东西。”
两人定好,辛怡还有小半个鸡蛋没吃,她提到前几日去菜市场,看到有人卖鹅蛋:“我还真没吃过鹅蛋,改天买来尝一尝。”
“我妈在乡下包了一块地,种菜、养鸡、养鸭,也养鹅,前几天听说,她又养了几只羊,你要想吃,我可以让我妈送点鹅蛋过来,或者咱们亲自开车过去捡。”
突如其来的假期被一项项计划填满,辛怡可以明显感觉到,邢则心情在慢慢转好。
辛怡正欣慰,忽听一阵高昂鹅叫,她一脸奇怪地掏掏耳朵,“刚刚还想吃鹅蛋,现在就听到鹅叫,我是出现幻听了吗?”
伏在桌边的甲胄突地起身,朝大门方向奔去,兴奋地呜汪叫唤。
邢则喝令他不要乱叫,起身正要制止,防盗门传来按键解锁的声音,很快,走进来一位衣着优雅,却手提大鹅的中年女士。
见到邢则,她伸手招呼:“快快,送你的大鹅,我刚养肥,便宜你个臭小子了。事情我都听润润说了,既然关门休业,想必最近时间应该挺多的,正好我给你挑了几个条件不错的,你赶紧给我去相亲,你再寡下去,我这个当妈的面上无光啊。”
邢则去接装鹅的竹篓子,见亲妈林秋寒女士的大衣上沾了两根鹅毛,贴心去拂。
晃神的功夫,鹅飞出去了。
甲胄看到振翅的大鹅,捕猎本能复苏,兴奋地扑咬。
家中一时乱套。
大鹅扑扇着翅膀飞向餐厅,掀起一股禽类特有的草腥味,看见大鹅直奔自己飞过来,辛怡吓得尖叫。
她躲去餐边柜旁边,眼睁睁看着甲胄扑过来,甚而带倒了餐椅,辛怡额头不幸被椅背磕了一下,疼得她直吸气。
正揉额头,一只大手伸过来,圈住手腕,将人带离。
邢则微微俯身,目光担忧,“磕哪了,我看看,严不严重?”
辛怡手指绕着伤处周围轻揉,嘴上逞强,“没什么事,不疼。”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叹息,听起来好像拿她没辙,邢则拿开她的手,富含技巧地揉按,轻声道:“看起来有点红,待会肿起来就上点药,你等着,冰箱里有冰块,冰敷一下可以止痛。”
邢则揽着人,将辛怡带到冰箱前,四下扫视寻找盛冰的容器,擡眸就对上林秋寒女士诧然眼神。
“……”
母子二人沉默对视。
辛怡尴尬地要死,空气似乎都不再流通,凝固成五分熟的蛋黄。私下里,她悄悄挣甩邢则攥住自己那只手。
可邢则不仅手掌宽大,手劲也大,圈握住她手腕不放,还低头责备地瞄她一眼,似乎在怪她乱动。
林秋寒最先反应过来,环顾一圈餐厅,目光途径餐桌上的丰富菜品时,明显顿停几秒,最后落到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露出满意神色。
优雅的中年女士猛拍巴掌,表情惊喜,眉飞色舞,“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看我,早知道我就提前打个电话过来了。”
辛怡面泛红绯,支支吾吾:“不打扰。”顿了下,笑脸僵着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
邢则忽然插话,“她叫辛怡。”
“对,对,我叫辛怡,神怡心静的‘怡’。”辛怡连连点头,无论是头顶,还是眼前,视线都太灼热,身边人体温热烘烘的,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大鹅去而复返,甲胄狂追不止,一串鹅叫吓得辛怡肩膀瑟缩。邢则见势揽了她一下,一个半拥的姿势,犹如一堵坚实的盾,屏蔽掉所有危险。
将辛怡跟林秋寒护送到安全的书房,邢则又去栓上甲胄,最后成功将肇事大鹅捉拿归案。
外面“战火纷飞”,书房内暖意融融,林秋寒笑眯眯问辛怡:“辛怡是吧,长得真漂亮,年纪不大吧?”
辛怡紧张,不着痕迹抠着手指,“二十四了。”
“呦,正好,差四岁。你知道吧,我们家小则今年二十八了。平时工作挺忙的,连谈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亲朋私下里都在议论,还侧面跟我打听,以为他有什么毛病……”
意识到揭了儿子老底,担心引起天大的误会,林秋寒忙解释:“其实他身体挺不错的,你看他那身板就知道了,腹部上那个,腹肌,对是腹肌,有……”
林秋寒手指有点忙,不知道是要比个几,她哪里知道儿子有几块腹肌,就是想帮他把印象分再往上拔一拔,但是吧,撒谎有悖于她的做人准则。
正犹豫呢,对面女孩小小声开口:“有八块。”
“……”
两人面面相觑,辛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好像盛夏疾走在大太阳底下,喉咙也烧得几乎要冒烟。
林秋寒忍笑端量她,觉得对面女孩很像个小朋友,在长辈面前急于表现,严阵以待等她提问,结果,想也不想,导致脱口的回答太震撼,连她这个当妈的都很惊诧。
林秋寒牵起辛怡一只手,慈爱地在她手背轻拍,“以后你们好好相处着。”
邢则进来时,就看到母亲牵着辛怡一只手,而女孩动作微僵,一双星眸凝雾盈盈,朝他投来求助目光。
邢则视线游开,交代母亲下次再来送东西,提前打声招呼,他亲自回去取。
林秋寒笑呵呵,“行,下次我肯定提前跟你们说。”
辛怡为这个“你们”噎了一下,她想解释,可找不到时机。
林秋寒滔滔不绝夸赞自己养的鹅究竟有多好,“我特意挑了只肥的过来。”
邢则无情揭穿母亲,“可我爸刚跟我说,这只鹅因为不下蛋,你又不敢杀,才会送到我这里来的。”
林秋寒一面对辛怡笑盈盈,一面转脸朝邢则瞪眼睛,磨牙小声骂他:“臭小子!”
邢则挑唇,给母亲倒上一杯果汁,“尝尝,辛怡榨的。”
“呦,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林秋寒表现夸张,如品琼露,尝上一口,啧啧赞美:“好喝,比我榨的可好喝多了。”
她转身看向餐厅,“我来之前你么在吃饭吧,都是你做的?”
辛怡点头。
林秋寒挂在脸上的笑一直消不下去,最后她看看时间,急匆匆装忙碌,“那你们吃饭,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大鹅有时间记得炖了,自己家养的,放心吃。”
眼看母亲要开门离开,邢则忽然将人叫住,“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不是说我最近时间多……”
他是故意的。
林秋寒脸色遽然一变,敛起笑,斥他:“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转头冲辛怡笑呵呵道:“你们忙啊,我就不打扰了。”暗地里拽扯儿子衣袖,警告意味很浓。
邢则笑着将她送下楼,等回来时,辛怡正乖乖打扫卫生。
只是,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哪怕一切看起来如常:大鹅被丢到阳台,甲胄隔着玻璃门跃跃欲试,辛怡有条不紊,仔仔细细擦拭桌面,不时挪移杯碗,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水在接近冰点时,反而会膨胀——看似热闹的表象下,邢则感受到了丝丝砭骨的寒意。
邢则走过去想帮忙,辛怡早就关注他举动,敏捷避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她声音冷冰冰,故意不去看他,视线绕到别处。
邢则执着于要帮忙。
忍了忍,辛怡深吸气,冷脸开口:“既然你想去相亲,那讲座我就不陪你去了,免得你未来女朋友误会。”
邢则幡然顿悟,忙去抢她手上的抹布,“我是在逗我妈,之前那几次,我也是被迫的。”
男人将辛怡困在角落,她往左挪,他便向右挪,她向右,他便往左。
辛怡气急,扬眸,瞪他一眼,这一眼没什么力度,雾光还没散,倒像是娇嗔。
邢则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被她娇滴滴眼神泡软了,胸腔跃动,似在经历一场关乎新生与复醒的蜕壳,柔嫩的喙轻轻啄开赘余的包裹物,一下一下,剔除他的踌躇,难安……
他胸腔重重起落,心底涌起巨大的冲动,直到,辛怡将眼睛一眯,迅速扫视他全身,惊疑道:“你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毛?”
“……可能是甲胄的。”
膨胀的冲动眨眼萎缩空瘪,邢则轻咳一声,嗓音泡了酒一样,又醇又哑,“我不会去的。”
听他强调,辛怡心安的同时,又觉得难为情,毕竟自己并没有立场去责怪他。
她急匆匆拿来粘毛器,随意丢给邢则,让他自己处理,紧接着又转去餐厅忙碌。
邢则转动粘毛器的滚轮,定定看了几眼辛怡背影,突地笑笑。
晚上,邢则照例猫在书房,白天他在认真备课,至于晚上,他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在浏览器搜索栏郑重敲下一行字——该怎么像女孩告白?
李润说过,享受暧昧,不对感情做交代,是一种渣男行为。
他当然不是渣男,但是该如何发展,邢则没有头绪。
他父亲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大小节日,邢则总是能够看到铺满卧房甚至客厅的鲜花,夫妻两个会撇下他去吃烛光晚餐,会趁他入眠时播放柔缓的音乐共舞。
潜移默化中,邢则受到影响,他理所当然觉得,感情的开始不该草率,应该像充斥每个节日记忆的馥郁芬芳,像餐桌上精致的杯盏美食以及烛火,像父母相携偎依的温馨背影。
答案很快弹出,邢则滑动鼠标,从上至下,认真阅读。
当看到——男人有事业做基石,是吸引异性的一大利器。
邢则眉梢攒簇,盯着足有数分钟之久,终于,妥协般,肩峰顿然一沉,向后倚靠,滚轮闷闷转动,将人带到窗前。
邢则朝夜色深处眺去,陷入深思。
隔壁,辛怡看了会书,难以集中精力,干脆作罢。
她跑去餐厅,烧水沏茶,守着养生壶,紧盯透明玻璃后面不断上涌的气泡,熟眠冬藏的瞢昧情绪,在春天这个万物勃发的季节蠢蠢而动。
以前她刻意不去想,现如今,发展超出她的预料,再难忽略。
今天林秋寒的出现,揭开了她的自欺欺人,导致她开始认真审读沈熙如那番话。
陷进去了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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