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1/2）
观音
林芫之前在王府，汤药吃得不老少，吃厌了，“我年纪轻轻，这些年又不曾吃过苦，哪里就身子弱了？我身子好的很，我不吃。”
康颜却十分坚持，甚至将调羹盛好药，放在唇边吹凉，直接递到林芫嘴边：“身子好得很，会无缘无故晕倒？”
“我是听你的，还是听大夫的？”
林芫见推脱不过，于是扶着床起身，接过汤药碗，“康大哥，我自己来。”
见她愿意用药，康颜倒也没有坚持喂她，只起身从靠窗的红木边几上拿过来一碟子腌梅子，等林芫把一大碗药用完，才递给她，“这药苦口，用点蜜饯压一压。”
林芫将药碗递给康颜，又接过蜜饯吃了几口，见康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道：“康大哥，我还有些困。”
康颜见她却有倦容，倒也没有继续打扰，只将窗帘拉下，门关严实，这才去到了外厅。
康颜坐在木塌上，望着地上木桶里被他倒掉的褐色液体，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下不去手。
项英将军瞥了眼窗外，“主公，雪下的小了，我们何时离开白城去西夏？”
康颜道：“大夫说她坐胎不稳，等吃几日的安胎药再看情况。”
项英又问：“主公怎不告知林姑娘她已怀孕一事？”
康颜淡淡瞥了项英一眼，“本王做任何事难不成还得同你交代？”
项英扁扁嘴，“主公该不会是怕林姑娘知道怀了晋王的孩子，舍不得离开，回去找晋王吧？”
康颜扯了扯唇，“项英，你再多嘴，就给本王滚回北燕。”
云台山的半山腰，皇上静修的皇家大院外，一个女子正坐在飞来峰上的石亭内，她的面前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丹青。
那是一幅山涧修竹图，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流水清晰婉转，修竹繁茂秀挺，空中下着细雨，一位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的老者，正坐在河边石凳上钓鱼，那老者瘦骨嶙峋的，却别有一股道骨仙风的韵味，可谓是惟妙惟肖。
皇上也算是个擅画的才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想当年今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还曾在京城书画社联合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擂鼓大赛里面拔得过头筹，可以说，于书画这一块，这世间少有能出其右者，可他却一见贾世珍这一幅老叟山涧垂钓图就挪不开眼。
“姑娘这画可曾是亲眼见过？”
皇上忍不住出声相问。若非见过这画中情形，很难构造出这样相得益彰的情景。
贾世珍挥毫的手一顿，墨汁险些洒在画上，之所以适险些，是皇上快步过来，以袖口接住了漏下来的墨汁，“姑娘当心，这画画得甚好，毁了着实可惜。”
两人隔得近了，贾世珍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个南梁最尊贵的男子，也许是金尊玉贵地养着，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不少，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子常留着的胡须，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皱纹，单就五官而言，也是挑不出错的齐整，气度更是还带着几分儒雅。
即便他的年龄可以做她的父亲了，但贾世珍知晓，自己的选择还不算太糟。
眨眼的功夫，贾世珍已经理清了所有思路，她福了福身，谢过皇上的护画之情，紧接着将毫笔搁在笔架上，与皇上细细说来。
“回这位公子的话，小女这幅画的确曾亲眼所见。”
多少年不曾有人叫过公子，这让皇帝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年轻了几分，他略微一擡眸，便触碰到少女稍带娇羞的抿唇一笑，见识过风月的皇帝已经多年不曾亲近过如此年岁的女子，一颗心脏似乎也恢复了年轻。
他收起了寻常老气横秋的语气，两手一揖，似个书生一般，诚恳地道：“愿闻其详。”
贾世珍本以为今上虽不至老态龙钟，也定然是个无趣沉闷的男子，没想到竟然颇为风雅有趣，当即就偏开头，捂着唇轻笑了几声。
半晌，才徐徐道来，“当时小女还在扬州，随母亲进山拜佛，在山涧小路上，遇到一个老者，那老者声披蓑衣，头戴斗笠，正坐在涧边钓鱼。佛家不喜杀生，我母亲念着阿弥陀佛走到那老者身边，要给他一锭银子买下他钓起的鱼来放生，并希望他今日能不再垂钓。那个老者拒绝了我母亲，并说了一句话，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皇帝心想，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故事，于是也来了兴趣，便问：“那老者说了甚？”
“那老者说，夫人只知这些鱼儿可怜，应当放生。可夫人可知道这里的鱼大多是你们这些香客放生所来。这些鱼固然是生了，可是这溪涧里的小虾小鱼，他们又做错了甚？”
溪涧里放生的鱼儿多了，鱼儿得以生还，可这对于原本就生活在这片水域的小虾小鱼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众生皆平等，轻易不参与旁人的因果，这方才是大善。”皇上听完这个故事，如是总结道。
这话一出，贾世珍不由得心中更是佩服，这个男子比她想象的要内秀，她贾世珍想不到半身飘零，竟然也有如此造化。
“公子所言极是，自此以后，我母亲再也不曾买鱼放生。”
两人一来一去说了好些话，正当贾世珍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皇上突然脸色一变，“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又意欲对朕何为？”
来之前，晋王只和她说皇上好色，以她的美貌才学和手段，定然能够一举拿下，哪想到皇帝会当场翻脸。
贾世珍将头低来不能再低，在皇上威亚的震慑下，只得泪眼连连地跪伏在地上，如实招来，“禀皇上，小女贾世珍，原是扬州地界的贾世一族，因父亲亡故，且家中并无兄长，家产及宗祠皆被旁支叔伯占领，非但如此，我那可怜的父亲，一生为了家族操劳，死后却因为没有儿子，连同他也一起移出了族谱。世珍，求官无门，听闻圣上在此，这才斗胆相见，只盼皇上能替我父亲伸冤，让我父亲的牌位能够重回忠祠，也算全了我与父亲的父女之情......”
报国寺观音殿，佛音悠远而空寂，青烟缭绕，香客如云。
善男信女们如往常一般举着香烛进了观音殿，却发现今日与往常有所不同，清净庄严的观音菩萨宝相之下，原本还有善财童子和龙女，童子在左,双手合掌,龙女在右,双手捧珠。如今童子尚在，童女的位置，却被一座玉雕所代替了。
有香客问，“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的龙女去哪里了？这个又是个什么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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