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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消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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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音伪装得很好,她知道只要她的一个表情不对,可能会引起梁言的怀疑。

“没有,我让你把这袋垃圾顺手带去通道扔掉。”

她指了指门口放着的垃圾袋子,毫无破绽地笑笑。

梁言弯腰提起袋子,俯身过来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好,进去吧。”

喻音倚靠在门框上没动,又说:“晚上会降温,你最好把车后座的那条薄围巾带在身上,喝了酒从饭店出来肯定会冷。”

“知道了。”

“少喝点。”她又极其自然地伸手,替梁言理了理其实并不歪的领口。指尖碰到他颈侧温热的皮肤,那股熟悉的、让她安心也让她此刻心如刀割的温度,几乎让她伪装的镇定崩开一道裂缝。她迅速收回手,指甲插入手心里,痛意透过皮肤刺激着她的神经。

走廊的光线从他肩膀上方漫过来,有些逆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轮廓异常清晰,像一张即将永藏心底的剪影。

“嗯,我走了。”

“好。”

门缓缓合上,金属锁舌弹入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清脆,决绝,像一个完整的句点。楼道里的脚步声一步步远去,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喻音站在门后,姿势都没变。刚才被他吻过的脸颊,那块皮肤开始疯狂地灼烧、发冷,循环往复。

玄关镜里映出她的脸,苍白,平静,一双眼睛却黑得骇人,像两口吞噬了所有光、也即将吞噬自己的深井。

就是今天下午,她便要离开了。

离预约的网约车抵达还有一个小时。离她亲手掐断的、曾经以为会绵长无尽的生活,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小时。

她慢慢蹲下来,蜷缩在冰凉的门板后,额头抵着膝盖。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像寒风里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叶子。门外是突然熄掉的声控灯,而门内是她此时此刻碎成一地、又必须自己一片片捡起粘好的、寂静的告别。

护照、身份证、签证、银行卡、公寓租赁合同、国际驾照公证文件……这些硬挺的、盖着各种印章的纸片,被喻音分门别类用透明的文件袋装好,放在床头柜抽屉的最下层,它们是她新世界的骨骼,冰冷,但坚实。

旁边是一张她手写的、字迹工整的清单,上面列着最后十二小时要做的事:退掉国内的手机套餐,跟中介打电话确认房款已经到账,再检查一遍邮箱定时发送的辞职邮件,清空冰箱,出境后激活新的手机卡……每完成一项,就用指甲在纸上划一道浅痕。如今,只剩下最后几道了。

她坐在电脑前最后一次检查电子机票。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是一种没有温度的蓝。

起飞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分。三个半小时之后她将在香港转机,那时候梁言可能正在参加饭局,在饭局的觥筹交错之间,她会登上那趟要乘坐12个小时的出国航班,等下一个黎明到来时,她会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

喻音为了不让梁言查到她的行程,她还特意选择在中途的城市停留,计划再次转机后从邻近城市租车自驾前往最终目的地。

窗外是这座城市寻常的景观,高楼林立,车流不息。喻音看了很久,仿佛要将这看了千百遍的光影用目光蚀刻在记忆里,然后她回到茶几前清空了电脑的使用痕迹,关掉了电源。

所有事情都已落实,喻音提着一个简单的手提包,在离开前最后环视了这个家一眼,房间里有一种奇异的“空”,并非物品的缺失,而是气息的抽离。属于她的梳子、那瓶快见底的香水、窗台上晒着太阳的拖鞋,都还在原位,甚至枕头上还残留着她昨夜翻身的凹痕。但某种更根本的东西已经被提前打包运走了,空气里飘浮着一种事务已毕的、洁净的荒凉感。

最后她关掉了所有的灯,只留下门廊那盏夜灯。她的眼神里似乎没有眷念,有的只是眼底的决绝,她已不再是此处的主人,而是一个手续齐备、随时可以出发的旅客。

下到地库推出行李箱,喻音走到小区门口,坐上了去往机场的专车。

喻音真的就这样,在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午后,彻底的从北京消失了。

三点四十的阳光斜穿过北京首都机场的航站楼,在地面上切出钝角的、蒙着细尘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和这个航站楼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一样。

她离开的这天,是四月二十号。

距离梁言的婚期还剩下十二天,她想着,在这十二天的时间里,也足够梁言冷静下来,去接受,亦或去反抗。

不过后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从此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仿佛从来就没来过一样。

北京又会逐渐进入炎夏,先是槐花细密的甜香混着尾气,接着是蝉鸣接管所有高处。那种尖锐的、金属丝般的嘶鸣,从国槐墨绿的树冠里泼下来。暴雨常在傍晚突袭,二环变成一条浑浊的急流,出租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幕里能看见彩虹。暑气最盛时,胡同深处会飘出西瓜被劈开的清冽声响,刀锋切下的刹那,整个盛夏都被一分为二。

接下来是新一轮的叶落,西北来的风先抵达西山,把枫叶染成凝血般的红,再一路向东卷过天际线。天空被刮得又高又薄,像一块漂洗过度的蓝布。银杏大道上,落叶堆积成厚厚的铜锈色,踩上去是干燥的碎裂声,仿佛踩碎了时间本身。这个季节的北京最像北平——所有辉煌都在告别前,把颜色用尽。

而冬天到来时,失去温度的日光会把枯枝的影子拉长,钉在灰墙上像一幅极简的刑具。初雪通常在深夜降临,醒来时,鸽灰色的屋顶全白了,但马路已被早班车碾成黑色的泥浆。什刹海结冰后,冰面下封着去年秋天的落叶,静止的、标本状的。人们裹着羽绒服快步走过胡同,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如同所有试图在严寒中具象化的言语。

再熬几个月,北京的春天就又到了,从护城河开始,冰面发出低沉的断裂声,不是融化,是骨骼在重组。柳絮在某个午后突然同时炸开,像一场预谋已久的白色暴动,占领所有鼻腔。玉兰在故宫红墙前开得凛然,花瓣肥厚如瓷,一夜风雨后集体坠地,完成一场为期三天的盛大殉道。

四季更迭间,这座城市不断覆盖自己:新雪盖旧尘,新绿盖枯枝,新建的玻璃幕墙倒映着衰败的胡同。而在这循环深处,总有些东西留不下来,也带不走。就像护城河的水,看着还在原地,其实早不是去年的了。

喻音就是那个留不下来的人,而梁言的爱,她也带不走。

……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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