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冠军侯府的马(2/2)
匈奴人的眼神却亮了,惊奇地看着九方缨。
“别怕……一会儿就好。”九方缨温柔地抚着马头,忽然将虱子全部一把灌进了骏马的耳朵!
“喂!……抓住这人!”家丁头目惊得浑身一阵冷汗,这可是侯爷的马,这少年怎么……怎么敢如此亵渎!
虱子入耳,骏马耳朵一抖,浑身一个激灵似的颤了颤,九方缨正要上马,旁边的家丁冲出来,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一下子怒气冲冲地将她双肩摁住。
九方缨心里着急,使劲挣扎,“放开我……我是在救它!不能让虱子跑出来,不能让它跑远——”
眼前黑影一闪,她的话还没有喊完,那个匈奴人又仿佛飞鸟一般掠出去落在了马鞍上,一手如她所言捂住了马耳,一手抓着缰绳,随骏马撒开四蹄跑了出去。
“……快,还不快把马追回来!岂有此理,匈奴人竟光天之下偷马啦!定要将他告到长安令处!”家丁头目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却还是强撑着要亲自追出去当个表率。
九方缨心里一阵惊喜,这个匈奴人竟然懂她的办法!
她愤怒地扭过头,朝那家丁头目啐了一口,“蠢人!他可是在救它,也是在救你等的性命,安敢放肆!”
家丁头目浑身僵住,焦急向远处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那马驮着匈奴人蹦跶跳跃,不时的浑身一个震颤,恰似人患了癫痫之症,看得一众家丁瞠目结舌:这究竟是在作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匹枣红马终于调转头回来,匈奴人一跃下地,家丁头目马上冲过去抓马后蹄检查,险些被马一脚踹翻。
匈奴人一手将他扶住,一手将马蹄翻过来向他展示,方才那枚尖锐的碎石,早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
病痛得解,枣红马也开心极了,甩着尾巴发出欢叫,亲昵地不断去磨蹭匈奴人的头发和手,匈奴人躲了两下,无奈地拍了拍它的马脸,指向旁边的九方缨,“你该谢谢这位。”
“……”家丁们再次目瞪口呆,忽然意识到还抓着九方缨没松手,赶紧放开。
那小头目更是傻眼,好半天才回过神,险些跪倒在地,“恩公——”
九方缨舒活了一下筋骨,冷哼一声,“这几天还是得包扎保护,若是不骑,也保持马厩清爽干净。对了,府上是否正在大肆整修?”
“是是是,恩公说得对,恩公真是太神了,花园里大量翻修,碎石木屑恐怕不少。”家丁头目对她感激涕零,加上心中愧悔,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九方缨脸色更差,“既然如此,不可放任马匹在那些地方漫步。另外,这些日子厩中切记通风干燥,它蹄上有伤,若不细心护理,恐有蹄漏之患。”
蹄漏,说的是马匹蹄叉的腐坏,一旦有此伤,若不及时治疗,马匹轻则跛脚,重则废了。
家丁头目现在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差把九方缨供起来磕头烧香。
指挥其余人小心地把马牵回马厩,他抹了把脸,心有余悸地看向九方缨,“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侯爷若是知晓,定会酬谢公子。”
侯爷?九方缨一愣,擡头看门上牌匾,赫然是“冠军侯府”四个大字。
“就是那个征讨匈奴屡建奇功的冠军侯?”九方缨几乎脱口而出。
看家丁们露出自豪神情,九方缨忽然心里一动,转头去看身边的匈奴人,却发现他面色坦然,仍是眉眼含笑,似乎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感到尴尬甚至怨恨。
“公子,您说的那位已是先代侯爷,如今府里的乃是侯爷的独子。”家丁头目笑着解释,态度已恭敬了很多。
九方缨一拍脑门,是了,那位侯爷听说是天妒英才,多年前就已经病逝。
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那个脸上尽是云淡风轻的匈奴青年,对于令他家破人亡的直接“凶手”,他竟然丝毫动容也无?
“事情既然已了结,在下告辞。”匈奴人忽然说道,向他们一拱手,转身往路边走去。
“哎——你等等。”九方缨情不自禁跟了过去,完全忘记了后面冠军侯府的人还在等着她告知名字。
这匈奴人身材高大、四肢修长,走起路来简直脚下生风,九方缨在后面不禁追得气喘吁吁,嘴里却还是不停,“你……且稍候……”
走在前面的人终于停步,九方缨松了口气,赶紧快跑几步来到跟前,正要开口,忽的眼前一亮。
“好俊的马!”
匈奴人手中的缰绳牵着一匹白马,体型匀称且壮实,高昂着头,不耐烦地刨着自己的蹄子。
原本急匆匆追来似有话要说的少年,此时却仿佛丢了魂似的呆呆站着,两眼直勾勾只盯着自己的马,匈奴青年无奈一笑,“真是——爱马如命。”
九方缨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咕哝道:“汉语说得可真好,连这个词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