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栘中厩寻马(2/2)
只是金日?心中总有些惭愧和不安,他原想令儿子仍旧像往常一样在家中,由阏氏好生看管和陪伴着,但皇帝似乎不以为意,依然令金日?将金傅带入宫中伴驾。
直到过午,金日?终于得闲,向霍光交代了一声便急忙赶去了承华厩。他心中猜想,若九方缨之父在承华厩当过差,必然与卷宗留下,查阅之后方能说清事实。
见他脚步匆忙,霍光虽将疑惑放在心底未问出口,不免自己猜测几分,或许……又是因为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罢。
一念及此,霍光又担心起霍嬗来,不知霍嬗是否还和那个丫头有来往,是否又去外面招惹了麻烦——他当然不知道,从霍嬗自作主张将刘细君收留在侯府,麻烦便不会断绝了。
因暴利长在家养病,承华厩中只剩下一名叫唐正德的厩丞打理,面相很是憨厚老实。他识得金日?的身份,特别讨好地招待了金日?,得知来意后更直接领着人到了查看卷宗的地方。
金日?算着时间,在沉重的竹简中翻动寻找元狩元年的资料。
“元狩”的年号,是因当朝皇帝于当年十月猎获白麟而得名,虽只使用了六年,其中却出了几件大事,更对金日?意义深重。
正是在元狩二年,战神霍去病扫荡河西,接纳浑邪、休屠二部的投降,以铁血的手腕镇压了休屠王部的哗变。
金日?压抑着心头的激动,颤抖着手竭力集中精神去辨认那些篆字。
正是在那一年,他和弟弟阿伦陪着患病的母亲一路跋涉来到长安,以奴隶的身份安置于黄门署为皇帝养马,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他却永远不会忘怀。
而今他已在长安站稳了脚跟、与那些过去划清界限了么?
若真如此,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忌惮着他的容貌和身份,为何他的儿子还要与他一同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担惊受怕?
金日?知道,无论汉人或是自己昔日的同胞,在有些人眼里,他依然是一个“王子”而非普通的“都尉”。他们或怀着警惕和疑惑,或怀着莫名的希冀,这些情绪压在他心头愈发沉重,令他只想要逃开这一切。
真正能抛开这一切身份和芥蒂而真心对他的,九方缨……一定是第一个。
金日?深吸一口气,收起纷乱的思绪继续认真寻找,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找到了对的书架,却发现恰巧丢失了元狩元年的那卷。
“……臣很少来到这里,实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尉大人,您究竟是要找什么,臣也可以为您出出力呀!”
得知这样的情形,唐正德吓得双腿直哆嗦,只差跪下来磕头。
金日?眉头一皱,继续往前飞快地翻看写着“元朔”的竹简,这回倒是顺利,元朔元年记载中赫然有“九方德”的名字。
金日?匆匆翻开来,原来正是九方德初入内厩的情形,当年年纪虽轻却经验丰富,早早便担当了承华厩丞,元朔三年便升任厩监。
连带着九方德还为贵人们相马多次,就连当今陛下的姊姊平阳长公主,也曾向他求过耐长途跋涉的骏马,特意为其子平阳侯曹襄出征匈奴所用。
越查看下去,金日?对九方缨的这位父亲越发敬佩。但也正是因此,关于这样一位优秀的人物,为何单只元狩元年的卷宗消失了?
“或许……过了水,被人拿去晾晒除虫了。”唐正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金日?沉默地将竹简放回原处,或许他应当直接找到太仆虞海,向他当面询问这件事情……
“哟,这不是金都尉嘛,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好巧不巧,虞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既然已有太仆在此,唐正德急忙告退离去。虞海身材微胖,一手摸着肚子一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金日?,“都尉可是对承华厩的事务不放心?虽缺了暴利长,方才那个唐正德却是一直跟在他身后学习揣摩,照顾天马不成问题,决不影响陛下出猎。”
一边说着,虞海一边从眼角注意着金日?的表情,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