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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黑化if线(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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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纵歌觉得一切都在失控。

虞岁岁也不是整日安静失神,熏香撤下后,半夜她会哭着惊醒,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问她她也不会说。

他总是把她拥在怀里,轻言软语地安抚,但往往后半夜她就睡不着了,趴在他的臂弯里安静地落泪,时不时抽泣一下。

曾经想把人锁在寝殿里的是他,现在千方百计想把人带出去散心的也是他。他擅医术,自然也知道她郁结于心,也知道,心病药难医。

他带虞岁岁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景色,但无论那些美景如何瑰丽奇绝,落在她眼里都是一片空茫。

“岁岁想要什么呢?”他问。

这样的问题,他问了很多次。

但她只是怔然摇头。

某次万魔殿的夜宴,应纵歌也带她一起赴宴,她与万魔至尊并列而坐,戴着面纱,不发一言,安静得与觥筹交错的夜宴格格不入。

“会不会吵到你?”他柔声询问。

其实,能受邀出席宴会的都是识趣者,一看他们并排的座位,还有魔尊对她温柔备至的模样,自然也知道虞岁岁与魔尊之间的关系,都不敢去打扰她。

她摇了摇头,面纱缀着的金铃发出叮当清响。

“其实说一个‘不’字就好了,不是么?”他想引导她说话,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她太久太久没跟他说过话了。

她不理他,垂下眼眸去玩自己的手指。

应纵歌无奈,只好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去。

高台下的拂柔殿君见了,只剩下叹息。

那样灵动俏丽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今天这样,哪怕她是魔,也难免心生不忍。

看着看着,拂柔忽然发现虞岁岁手上的异样,她将双手掩在桌下,所以应纵歌没有留意,拂柔的座位在她下方,才看得一清二楚。

她立刻提醒:“尊上,虞姑娘的手…”

应纵歌很快牵起她的手,呼吸都颤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虞岁岁已经把她自己的手指扣得鲜血淋漓,她自己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像是感觉不到痛。

他很快抱起她离席而去,到寝殿里给她上药。

他到底是魔,需要用灵修的伤药给她疗伤。

上药的时候,他才留意到她甚至用灵力凝成细刃去切自己的手,他怕她再有其他举动,就封了她的灵力。

“等岁岁答应我不再做这样伤害你自己的事情,我再给你解开。”他说。

虞岁岁没什么反抗。

只是在他上完药起身时,她伸手抓住他腰封垂下的流苏,直勾勾地盯着他,问:“要做吗?”

她许久未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更别说这句话的内容。

他怔了一下,然后牵住她的手,将她抱到榻上,解了她身上那件外袍,沾了夜宴的酒气,一解开就是温软的女子香。

虞岁岁缓缓蹭到他怀里,尽管有些反常,但他还是喜不自胜,有些忘情地亲吻她。

她像是有些着急,屡次想推倒他,他牵了她的手,俯身同她耳语,语调煽情:“慢慢来,我们有些时日没有亲近过了。”

“不。”她的语气有些冷硬,“直接…”

他回过神,察觉到她并未动欲,有些不解,“岁岁,你真的想要我吗?”

她抓着他的长发,声音有些细弱:“我想痛,让我痛。”

他沉默片刻,伸手将她的衣裳拉好,低声道:“我做这些只是想取悦你。”

她闭上双眼,似要入睡了。

他拥着她,轻轻地问:“以前…是痛的吗?”

她摇了摇头。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又问:“为什么…岁岁想痛?”

她没有回答。

隔天,虞岁岁醒来后就到窗前软榻上,趴在窗前往外边看。

“岁岁在看什么?”应纵歌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虞岁岁不会搭理他,但她回过头,神色颇为认真地问:“什么时候下雪?”

她还伸出手,指尖在琉璃窗上点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像是在模拟雪花敲在窗户上的声音。

“现在。”应纵歌没有拒绝。

他话音未落,天际就开始飘雪,虞岁岁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他给她披上一件狐裘外袍,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暖炉,轻声哄劝:“我们出去看看,好不好?”

她点点头。

快雪簌簌,不多时廊下就堆了一层积雪,虞岁岁一手抱着暖炉,另一手提着裙摆去踩雪,应纵歌紧紧跟着她,生怕她摔了。

踩了一会雪,她像是累了,在雪地上半跪下来,看着遍地白雪,有些出神。

“岁岁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就到廊下坐一会,我给你煮茶。”应纵歌想要将她抱起来。

虞岁岁伸手接了一片落雪,忽然开口说:“也许三年前,我应该死在雁阙的。”

他想要扶她的手颤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她在自责。

“岁岁,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罪孽,与你无关。”他说。

“那晚在魔域放天灯,师尊和我一起写的,‘浮生共看’,”她擡头看他,这些天来一直安静的眼眸第一次生出激烈的情感,那是无处可寄托的愤怒和哀凄,“…你也曾想过这浮生。”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都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师尊,我知你过往,这世上也从来没有徒弟去责怪师父的道理,我没办法恨你,也没办法爱你,我只能…只能……”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应纵歌知她甚深,自然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她只能去责怪自己。

可是,除了心疼,他竟然觉得,因为她终于敞开心扉和他说了这些话而欣喜。

他确实已经没救了。

“岁岁,我们先去暖和些的地方。”他见她脸色几乎要和冰雪一样苍白,就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去月衡山吧,师尊,带我回月衡。”她抓着他的衣襟央求道。

他没有留意她这句话的微妙差别,先是“去”月衡山,但随后她又说了“回”。

“好。”他自然是应了下来。

月衡山巅风雪依旧凛冽,她从他怀里下来,绣鞋轻踩亘古积雪,脸上神情忽然平静又安宁。

她不过迈出几步,应纵歌却有种错觉,她在这一瞬间离他而去。

“岁岁。”他有些慌乱地上前,抓住了她的衣袖。

“师尊,”她忽然弯起眉眼,苍白唇角绽出一抹笑意,比雪中梅花还要好看,“你去给我煮姜茶吧,有些冷。”

她许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了,他心魂一荡,只知道点头答应。

但他转身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凌厉的破风声——

虞岁岁展开双臂轻灵一跃,从月衡山巅跳了下去。清风梳开长发,她如倦鸟归巢。

山下是嶙峋冰川,锋利刺骨。

她的灵力被他封了,她也清楚她自己在做什么。

应纵歌目眦欲裂,瞬移过去接住了她。

虞岁岁并不意外,只是安然闭目,轻声道:“师尊何苦留我,我有愧宗门,有愧故友,有愧苍生,徒儿去意已决,放开我吧。”

应纵歌咬牙切齿,终是没说出一个字,下颌崩紧了,一把将她横抱入怀,走过去踢开月衡殿的大门。

窗前珠帘被他拂袖拉上,翠玉琉璃彼此碰撞之声乱不成调,她被压在窗前软榻上,有些不明白地掀起眼睫看了他一眼。

他不说话,只是发了狠的吻她,最后又柔和下来。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沉默地吻去她眼角的泪,虞岁岁好半晌才意识到她在哭,心头忽然生起莫名的委屈。

但又不至于难过。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月衡殿。

“岁岁会不会认不出我?”他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她本就还没回过神,缓了片刻才说:“不会。”

“真的?”

她不再多说,只是动了动手指,沾着泪水的指尖点上他眼尾的那颗痣。

这样的眼神,这世间只有他会这样看她。

他确实是最爱她的,魔。

应纵歌也不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拥紧她,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

像是睡了许久,虞岁岁醒来的时候,都有些迷糊。

适应了光线之后睁开眼,一片灿烂春阳,可以闻到桃花的香味,她是在月衡殿的后殿,她自己原来的房间。

她有些奇怪应纵歌怎么没带她回魔域,下床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灵得不可思议。

她掀起青纱床帘,阳光下浮尘翩跹,床头柜上放着梨木铜镜,她只是无意间瞥过一眼,忽然看到了一抹金色。

虞岁岁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镜面上映出的、她自己的脸。

她的双瞳竟然成了金色,魔神之外的神族才有的瞳色。

这不可能,明明她的修为才……

她试着调动灵力,忽然发现自己的修为拔高到了一个她无法想象的高度。

发生了什么?

她身上的衣裳连带配饰都穿戴整齐,是许久未曾穿过的月白道裙。

虞岁岁迷茫地走下月衡山,就遇到了上前来寻她的茉浮天。

“茉姐姐!”她上前握住茉浮天的手,惊喜道,“你没事就好,我一直以为你…”

“半个月前,我确实以身殉道。”茉浮天苦笑一声,“现在我能活过来,是因为魔尊斩杀玉京殿神王,用了大量的溯辰灵符,散尽修为强行逆转时间,让数万千生灵重现于世,神魂俱灭之前,他还把神格给了你。”

虞岁岁怔了许久,缓声问:“所以师尊他…陨落了?”

她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死”字。

茉浮天轻叹一声:“这样也好,天道轮回,善恶有偿。”

“茉姐姐,我先失陪。”虞岁岁踉跄了一下,又自己站直了身体,她现在不用御剑了,瞬移就能回到月衡殿。

她像是心有所感,径直走进了以前应纵歌的寝殿。

寝殿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压着长命锁和那半块月衡令,旁边还有一盏天灯。

她拆开了那封信,熟悉的字迹挺拔苍劲,是将她幽囚的歉疚,是万死不悔的情衷,最后是难舍又释怀的祝愿。

“终我此生,负尽苍生,唯不负卿。愿托体寄魂于月衡冰雪,照卿千年皎洁、万岁同辉,此后霜雪落卿衣襟,皆为我相思不绝。”

那盏天灯上面的字迹也变了。

以前是“岁岁长安,浮生共看”,现在是“岁岁长安,浮生未央”。

她说他也曾想过浮生,他确实在她眼中,见过浮生。

虞岁岁在桌案前静坐良久,才起身点燃那盏天灯,让它飞入高天之中。

她临窗而立,缓缓将视线从那盏飘远的天灯上移开,去看窗前一树桃花,人间春色已去,山间却是桃李初开。

大概是因为身负神格,她现在视物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精微玄妙,这树桃花是如何从一颗种子发芽,抽枝,再到开花,万物生灭,只在一眼之间。

她忽然有些好奇,以前的自己,在魔神眼里,是什么样的呢?

可惜她再也问不到答案了。

一千年后。

人间刚开春不久,三辰宗又在举办选拔内门弟子的出云试炼。

不过虞岁岁已经继任月衡山之主,现在正要挑几个好苗子收为徒弟。

高台上,茉浮天和她饮茶闲聊:“岁岁,我前些年找你的时候,你的小徒弟跟我说你闭关去了,其实我知道,你是下山去了。”

“定是语蝉那小丫头又说漏了嘴。”虞岁岁其实也不怎么在意,“好吧,我确实下山云游去了。”

她本质就是摆烂人,接管月衡山之后,好不容易培养了几个不错的徒弟,索性就把接下来收的徒弟都交给他们师兄师姐管教了,她自己得空,时不时溜下山玩。

茉浮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岁岁还是和当年一样。不过落英和逢春已经成了亲,莫遥和柳策也喜结良缘,你什么时候才请我喝喜酒啊?无论是三辰宗,还是各个宗派,对你有意的人可不少呢。”

“什——”虞岁岁一口茶差点呛出来,咽下去后连忙说,“没有,茉姐姐,我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是这样啊…”茉浮天眉间隐隐浮起一抹担忧之色,“哪怕岁岁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去过了很多地方,虽说是游山玩水,但也更像是,去找故人。魔神不死不灭,而且魔域一直未立新任魔尊,他很有可能已经回来了。”

“瞒不过茉姐姐。”她垂眸一笑,“其实我找到过。”

“当真?”茉浮天睁大了双眼。

“嗯。约莫在百年前,我去了一个小渔村看海,在山丘上摘花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少年,他很病弱,瘦得几乎脱相,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虞岁岁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他也看到了我,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没用灵力也没有瞬移,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跑下了山,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我。那少年一直追着我,翻山越岭,中间摔倒了好几次,最后他没有力气,瘫倒在地上,还是一直看着我。”

“但我还是走了。隔天我就听说,他被当做鱼饵扔下海,因为他先天患疾,村民觉得无甚可惜。起初我不相信,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呢?我在那里待了几天才明白,他确实是死了。”

“应该是他造杀孽太多,无数次轮回转生,失去魔神的伟力,经受各种病痛与死亡。”

“岁岁有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茉浮天眉眼间隐隐浮现忧虑之色,“他是故意这样,为的就是让你心软。你看,这些年你身边不曾有过别人,因为他们都争不过一个死人罢了。”

“是么…其实那一次过后,我已经不再存心去找他了。”虞岁岁把杯中茶水饮尽,怔了一下才说,“这茶是明前龙井。”

应纵歌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茶。

“怎么刚刚好是这个,”茉浮天按了按眉心,“定是我那小徒弟把我的嘱咐给忘了。”

“没关系,都是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虞岁岁说。

茉浮天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你一喝就尝得出来的,只有这明前龙井。”

虞岁岁正想要说什么,台下传来喝彩声,又有人比武获胜。

收了徒弟回到月衡山,虞岁岁喝了敬师茶后就把新弟子委托给他们的师姐师兄了。

她进了正殿午睡,一觉睡到天色擦黑,下床时拿起白玉簪子随手绾了发髻,再无其他发饰。

说好听点这叫“清水芙蓉”,说白了就是手残。

她推开殿门,一走出去,擡头就看到夜空中的无数盏天灯,从三辰宗的各座峰头飘上去,点点灯火灿若繁星,也比星辰更加温暖。

夜色清寒,霜雪簌簌而落,她没有灵力荡开,没多久衣袖上就落满了雪花。

她忽然想起了那封应纵歌留给她的诀别信。

明前龙井,夜中天灯,月衡冰雪……这些年她总是为各种与他相关的事物出神。

在某些瞬间,他借物还魂,与她缱绻耳语,眉眼含情,回过神来却又只见几点飞雪落山巅。

“师尊?师尊?”莫语蝉刚进月衡殿,就看到她怔然站着,有些出神的模样,因为平日里虞岁岁完全没什么脾气,所以她就伸手晃了晃,“师尊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虞岁岁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天灯。”

“哦,这个呀,今天是小樱花生日,小玫瑰给她放的,归海家嘛,出手就这这样豪横。”莫语蝉说。

“原来如此,我备个礼,等会托仙鹤送给小樱花。”虞岁岁知道,她说的是归海落英和孟逢春的两个女儿,归海朝瑰和孟流樱,随她们娘亲,都是顶漂亮的美人。

她看着眼前明媚如三月春花的少女,微笑道:“语蝉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莫语蝉有些不好意思,跺了跺脚才说:“明天是我第一次历练,我娘说别给她丢脸,但我爹担心我有什么意外,非要找师尊同我一块去。”

她是莫遥和柳策的女儿,性子和莫遥一样直来直去,柳策的本意可能只是让虞岁岁帮着照看一二。

“好,我跟语蝉一起去。”虞岁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用障眼法伪装成你的小师妹,你可别露馅儿了。”

“好耶,我还没有小师妹呢!”莫语蝉很开心,她又说,“玉哥哥也有空,不如让他跟我们一起去?”

她说的自然是玉绯衣,他跟这些小孩子玩得很好,玉绯星就算了,虞岁岁还记得,之前她抱小樱花抱累了,就想着让玉绯星搭把手,小樱花到了他手上直接爆哭,她哄了好一会才消停。

“不用,别小看你师尊我,我搞得定。”虞岁岁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

莫语蝉“哎”了一声:“那好吧。”

第二天,虞岁岁掩了瞳色,再略施障眼法更改容貌,就成了月衡山的小师妹。

莫语蝉挽着她的手,跟她说:“这次历练不难,只是一只偷酒喝的小妖怪,把它抓回宗门就好。”

“那我就好好看着我们语蝉大展身手了。”虞岁岁捏了捏她的脸颊。

“好!”

很快她们就来到一个小城镇,情报上说这妖怪是在夜间出没,所以她们就找了一间酒肆住下,顺便和老板娘打探消息。

老板娘正在酿桃花酒,手上动作不停地跟她们唠嗑:“这妖怪本来只偷酒的,我就不见了好几坛美酒,还有一坛给我闺女备的女儿红,真是气人。不过昨晚跟着不见的还有一个人。”

“还有人也失踪了?”莫语蝉惊讶道。

“是一个住在巷尾的小不死,半夜咳起来整条巷子都听得见,昨晚倒是没咳,我正奇怪呢,原来是也跟着不见了。”老板娘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被妖怪掳走了也好,总算清静了哟。”

莫语蝉小声跟虞岁岁说:“哪有这样的,不见了人也不报官,看来这人平日里没少讨人嫌。”

虞岁岁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只说:“今晚一并救回来就是了。”

莫语蝉就问:“老板娘,可有人见过那妖怪?或者它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谁都没见过。”老板娘摇了摇头,又说,“两位姑娘,怎么你们到了酒肆,不喝酒只喝茶啊?要不试试我这梨花酿,是米酒,醉不了的。”

“那就劳烦来上一坛。”虞岁岁伸手点了点莫语蝉的鼻尖,低声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小馋猫。”

“知道了,小师妹。”她吐了吐舌头。

那坛梨花酿上来了,虞岁岁倒了一杯,她刚想喝,闻着酒味却顿了一下,然后擡袖遮掩,将那杯酒用灵力蒸干,果然有妖气。

她转头一看,酒肆楼下果然种了一棵高大的梨花树,看上去颇有年岁,花色叆叇,一树春华蓬蓬。

她像是随口一问:“老板娘,院子里的梨花开得很是漂亮,可否借问平日里是如何养护?”

“是漂亮,我那早死的夫君平生最喜梨花。”妇人眼中闪过温柔水光,“若他还在,姑娘也许能问到养花的方法。”

“抱歉,节哀。”虞岁岁轻叹。

她提了那坛酒,牵着莫语蝉的手往楼梯上走,“我们先上去,我有些困了。”

老板娘就在她们后面说:“两位姑娘好生休息。”

到了雅间,虞岁岁伸手阖上了门,用了一张隔音灵符后说:“酒里有妖气,而且刚才我路过别桌客人是查看了一番,只有给我们的酒有问题。等下小二送来的食物,你也记得别吃。”

那老板娘身上没有妖气,但偏偏只有给她们的酒有问题,她应该是故意配合那妖怪的。

“啊?”莫语蝉怔了一下,看了看那坛桂花酿,有些沮丧道,“我竟然没察觉出来。”

“别急,修行路漫漫。”虞岁岁揉了揉她的脑袋,“看来这次的历练背后不简单,还好你爹多留了个心眼让我跟过来。”

不过想来莫语蝉身上应该也有不少保命的法器。

“这个妖怪,到底想做什么?”

“今晚就知道了。”

夜幕很快降临,虞岁岁和莫语蝉佯装在床上躺下休息,熏着梨花香的床帐被放了下来。

不多时窗外就传来簌簌声响,莫语蝉召出了一把软剑。

虞岁岁低声说:“去吧,放心打,别的我帮你兜着。”

“好。”她撩起床帐,拔剑而出。

虞岁岁坐起来,隔着梨花帘帐,看着莫语蝉与那妖物打斗,那是一只化形不久的梨花妖。

只是,为什么这梨花妖身上会有魔气?

莫语蝉没有被酒水和食物中的妖气所惑,很快就将那梨花妖捉拿下来,她很兴奋道:“师尊,我捉到它了!”

虞岁岁就下了床榻,看着那被锁妖阵困住的妖怪,化作了青年模样,只是其中一只衣袖里还是梨花枝。

她看着梨花妖缓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酒肆老板娘的夫君就葬在梨树下,你故意化形成他的模样,让老板娘以为是他夫君还魂于世。”

“……”梨花妖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莫语蝉却好奇地问:“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老板娘帮它。”虞岁岁说,“一开始我就有些疑惑,一般来说如果只是丢失了几瓶酒,而且又没有人见过妖怪留下的痕迹,为什么老板娘会一口咬定是妖怪作祟?还上报给三辰宗委托修士除妖。”

“是这梨花妖蛊惑了她,让她吸引灵修过来,给这梨花妖吞食灵气完全化形!”莫语蝉也反应过来,她忍不住踢了花妖一脚,“真是作孽,还好来的是我和师尊。”

虞岁岁走近了,盯着花妖说:“让我奇怪的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魔气?”莫语蝉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这些年虽然魔域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但偶尔也会有邪魔祸乱人间。

那花妖脸色一变,虞岁岁直接召出了揉云碎,用剑气从他眉心逼出了一缕黑雾,不待她看清,黑雾迅速从窗子钻了出去。

虞岁岁就说:“语蝉,你先把这花妖带到三辰宗执法堂交差,我去看看。”

“好,师尊当心。”

虞岁岁翻窗追了上去。

她追着魔气来到一片山林,被一个隐蔽的法阵拦了下来,布阵者十分谨慎,法阵上面的魔气参差不齐,是从各处被牵引而来。

她转腕提剑,剑气御符,灵符上腾起炽烈流火,伴着冰霜将那个法阵轰了个粉碎。

符剑双修。

阵法破碎,魔气四散逃逸,但先前那一缕魔气已经不见踪影。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窸窣轻响。

“谁?”虞岁岁用剑气震开了那片茂密的草木。

一树木香花也被震落下来,月下花叶纷坠,身形清削高挺的青年默然而立,白衣沾了草叶,他望过来的时候,虞岁岁看到他眼尾一点泪痣。

她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长剑。

其实她没有跟茉浮天说实话,她找过应纵歌很多世,每一世他的容貌都有所差别,除了眼尾被她点过的泪痣。

每一次,他的转世都不得善终,天煞孤星一样,毫无亲缘,也从未跟任何女子走近过。

大概是她盯着他看了太久,青年开口问:“这位仙长,我们以前认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仔细看才发现他不过十七八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削如竹,眉眼淡漠。

“也许。”虞岁岁回答,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我无姓氏,是在衡云溪边的若青镇被捡到的,所以他们叫我青衡。”他说,“我是昨夜被妖怪掳过来的,仙长可是要找那些酒?我带你去。”

“青衡。”虞岁岁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过了一遭,又追问道,“那花妖身上的魔气,可与你有关?”

如果他真的已经恢复了魔神之力,只是故意隐藏……

“我不知道仙长在说什么。”青衡说。

虞岁岁并不相信,但她只是说:“好,那劳烦青衡公子带我去取回那些酒。”

他略微一点头,转身往某个方向走去。

虞岁岁默默跟上去,打量他的背影,他那身白衣浆洗得有些褪色,袖口沾了点点墨渍,披散的墨发随着走动翻飞,露出他有些嶙峋的脊背。

看上去也是吃了不少苦。

很快,青衡带她去了一个山洞,让人微醺的酒气扑鼻而来,她拿出一张纳物灵符,将这些丢失的酒全都装了进去,明天再还给老板娘,再跟她说明人死不能复生。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只有祸害遗千年。

她想着,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青衡。

“公子,你真的…”她还打算再试探一番。

青衡却忽然以手掩唇,咳嗽了起来。

她连忙上前扶住他,刚触碰到他的时候他躲了一下,但她的速度比他快。她刚想从锦囊中拿出灵药,但又想起他现在不过凡人之躯,如果他恢复了一些魔气,那灵药反倒对他有害。

所以她只好问:“你有药吗?”

“…在我住的地方。”他艰声回答,咳得几乎气若游丝。

虞岁岁想起白天酒肆老板娘说过的话,带着他瞬移去了巷尾的屋子,她伸手用灵力震开门锁,弹指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屋内亮堂起来,有些破旧,但被收拾整洁,窗明几净的。

她把人扶到桌案边坐下,就去倒了水,用灵符温热,再将杯子抵上他的唇。

他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杯子,自己喝了水。

虞岁岁不在意,只是问:“你的药放在何处?”

他稍微止了咳,自己站起来,从柜子里拿了药,服下后就好了很多。

虞岁岁一边打量屋子里的陈设,一边想,刚才那道能从她眼皮底下逃脱的魔气绝对不简单,如果应纵歌记起魔神的身份,应该会跟魔域联络,那这屋子里会不会留有他们往来的信件?

她怕的是,他忘记了她,却觉醒了魔神之力,毫不制约心中的恶。

这时,青衡开了口:“今夜多谢仙长相救,无以为报……”

“那公子不如以身相许。”虞岁岁直接说,“你长得好看。”

虽然比不上魔神之躯,但白衣书生看着很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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