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黑化if线(四)(2/2)
她哦了一声,把几盒茶叶拿出来摆在桌上,“你自己沏茶。”
然后她就揭了幕篱,躺到床上,一边看话本一边吃零嘴。
大概是刚才她跟店小二提了一嘴,所以这间房的床榻很宽大,她习惯性地睡里边,留出了一大片空间。
没看多久,她就躺下去睡了一会。
醒来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在被窝里磨蹭了一会,一坐起来就听到青衡问她:“你平时很忙?”
“还好。”虞岁岁干脆懒得绾发了,直接戴上幕篱,“我们出去玩一会。”
她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直接扯了他的衣袖,下楼走出客栈。
翡心近海,隐约能听到潮汐声,这个时候将近日落,街道和房屋都笼罩在温柔的暖橙霞光中。
她漫无目的地闲逛,提了绣鞋在海边踩浪花,擡头看着夕阳沉下去,天空暗成烟蓝色,她问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青衡:“为什么想来翡心?”
“直觉而已。”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是么。”虞岁岁伸手指了指海天相接之处,“你知道这片海后面是什么吗?”
是魔域。
他摇了摇头,“舆图上最南的地方就是翡心。”
她默了一下,缓声说:“其实在上一个镇子的时候,我托人打听过,那些人厌恶你,是因为有一年天大旱,镇民都求神降雨,只有你不跪神佛。你生性如此,再多一个千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你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不去想起,你在等待什么?”
他与她对望,海潮叠起又落下,最后他只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岁岁又转头看向魔域的方向,声音很轻:“你知道比翡心再南的地方是什么,如果你想回去,万海无阻。”
让他甘愿忍受病痛缠身、凉薄世情的,是什么呢?
“回去…”他摇了摇头,“我梦见过那个地方,但这世上的任何地方,对我来说都只是去处,不是回去。”
他垂了眼眸,看着海水上她的倒影,声音轻了些许,隐约柔和:“我更多的是梦见你。”
“什么样的梦?”她掬起一捧海水,又松开手,让它们从手指缝隙里流下去。
他启唇欲语,一阵破风声忽然传来。
虞岁岁极快地出剑,揉云碎击落了一支箭矢,是冲着青衡来的。
十几个修士御剑停在半空中,修为不俗。
虞岁岁赤足在海水上一点,冰霜凝结,青莲凌空盛放,莲瓣切开了他们刚布下的剑阵。
她并未掀开幕篱,也没有亮出身份,所以那些剑修还是攻了过来。
虞岁岁近百年几乎没有出过手,修真界对她的印象就是个符修,年轻些的修士都不会认得她的剑。
这些人她应付下来不难,只是有人还使了阴招,一道暗器从背后袭击青衡。
虞岁岁一个剑花甩过去,但那道暗器擦过青年左肩,刺开血痕。
她有些生气,将那些剑修都击退了,用霜天剑意构铸了一个剑阵,将整个翡心城笼罩起来。
“我看看,”虞岁岁站到他身后,本来想用灵力愈合伤口,忽然看到了那个掉落在地的暗器,是碧蚕茧,用琥珀石封着一种阴毒的灵蚕,一旦入侵人体,就会啃食血脉,它的毒性还会让人产生幻觉。
现在,地上的琥珀茧已经空了,灵蚕已经入体,她不能让伤口愈合,必须尽快逼出来。
所以她带着青衡瞬移回了客栈,青年想去把烛火点了,被她阻止,“先别点灯,这样看得更清楚。”
她把人按在床榻上,自己也上去,对他说:“解衣,脱上衣就行。”
他没说什么,三两下解了衣袍,露出清削后背,线条凌厉,又带着蓬勃的少年感。那只碧蚕已经爬到蝴蝶骨的位置,冷白肤色泛出莹莹流光。
虞岁岁拿了鲛泪烛,将他的长发拂到身前去,从下往上一点点逼得那只碧蚕往退向伤口的位置。
“疼吗?”她发觉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额上覆着一层细汗。
碧蚕茧是某些宗门用来严刑逼供的手段,无论是对灵修还是魔族都不好受。
“还好。”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虞岁岁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伸手抚上他的锁骨,指尖轻扫过锁骨中央的凹陷处,他的呼吸重了一些。
没有遭到拒绝,她就将手心贴上他的心口,心脉也没有魔息…算了,这不是试探的时候。
碧蚕在冰凉烛焰的逼迫下缓缓向上爬动,挤开血肉,爬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烧灼过一样。
看着都很疼。
她抚过他胸膛的手动作柔和,带着点漫不经心,偶尔打着圈。他细细地颤栗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忍耐,喘气声闷在喉咙里。
看着瘦骨嶙峋,摸起来还挺有料的。虞岁岁不合时宜地想着。
她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皮肉底下那只碧蚕上,没空管其他的,所以没有留意到他前倾了一些。
他轻轻抓住她那只有些胡闹的手,却没有阻止,反而纵容地将她的手往下按了几分。
虞岁岁没注意,她终于逼出了那只碧蚕,指尖凝了灵力将它碾碎。
“你现在感觉如何?”她用温和的灵力逼出残毒,直到伤口流出的血恢复了正常的红色。
他没有回答她,但鬓发已经被冷汗打湿。
虞岁岁看着他肩上还在渗血的伤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查看他血液里有没有魔息,也许是其他的——她低头轻轻舔去上面的血迹。
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很快又有些无措地放开,像是怕抓疼了她。
腥甜血气弥漫在唇齿间,她反应过来,很快擡起头,收回手在锦囊里翻出温和的灵药涂了上去。
“好了,只要休养几日就能痊愈,要记得上药。”她提醒他。
他转过身来,屋里没有烛火,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你又救了我一次…”
虞岁岁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微凉的薄唇复上来,在她唇上轻柔辗转。
她有些惊讶,他顺势抵开她的齿关,像她那晚做的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意,最后他们两人在黑夜里吻到一起。
虞岁岁觉得他可能中了碧蚕茧的幻觉,她又舔掉了他的血,也许这毒传染到她身上来了。她附耳低语:“其实我也会梦到你…”
剩下的话语吞没在唇舌纠缠中。
黑夜温柔又漫长,本就包容一切。
第二天,虞岁岁先醒了过来,她习惯性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睁开眼后,她下意识去看他肩上的伤,发现已经痊愈了。
她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一个病弱的凡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自愈能力?
除非……
她撑起身,指尖凝起灵力,轻点在他眉心,冶丽魔纹蔓延而出。
“师尊…”她轻喃一声,又收回了手。
青衡很快睁开双眼,他拿了衣裳给她披上,“不冷吗?”
“不冷。”她缓缓躺了下去,和他相拥。
他看起来又像是还没想起来的样子。
虞岁岁闭上双眼,打算再睡一会,她说:“等下醒来我要回宗门一段时间。”
他说:“大概要多久?”
“半个月吧,我处理点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抚着她的长发问:“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她想了想,还是简单说了原因,“给修士授课的长老告假,我去教他们几天。”
他“嗯”了一声,因为刚醒,嗓音有些黏,格外撩人心弦。
虞岁岁一醒就要走,穿戴整齐下了床榻,青衡留她吃了一顿饭。
临走前,她叮嘱了一句“按时喝药”,自己都怔了一下。
上次她对他说这样的话,想想已经是千年之前了。
虞岁岁回了三辰宗,心平气和地给那群刚入内门不久的小崽子上了半个月的课。她也留意过这些天修真界的动静,倒也没什么大事,魔域也很安分。
应纵歌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只窝在翡心城里等她过去。
她本来想过去的,但莫语蝉来向她请教剑法,她就教了一段时间,得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起身欲走,莫语蝉就问:“师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呀?”
“好奇这些做什么,去休息吧。”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瞬移离开了月衡山。
天色已晚,翡心街道上一片静谧,只有少数地方还亮着灯。
她轻灵地从窗子翻进雅间,屋里很安静,青衡并不知道她今晚会来,估计已经睡下了,桌上还留着一盏灯。
她吹熄烛火,脱了鞋袜,轻手轻脚上了床榻,青衡睡相很好,今晚月色明亮,能看清他眼尾的泪痣。
她凑近,轻轻吻了一下。
今夜正好眠。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觉得脸上有些痒,一睁开双眼,就被吻住了双唇。
黏糊又腻歪的一个早上。
一起吃饭的时候,虞岁岁问他:“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比如考取功名什么的。”
“没有。这样就很好。”他说,语调不自觉地放轻了。
“好。那就一直这样吧。”虞岁岁捧了茶杯,闲看一窗落花。
“我在城西那边买了屋子,二进院,院子里有棵桂树,秋天可以做桂花糕。”他给她添茶,像是随口一说。
“好。”她眉眼微弯。
他眼里闪过细碎笑意。
这样的话,至少在秋天他还可以见到她。
那座小院子僻静,像是圈了一小方天地,没有人打扰他们。
院子里那棵桂花树很高,她吊了一架秋千上去,青衡在打理院中花草的时候,她就坐在上面看着他。
虞岁岁就这样往返于三辰宗和这座院子,空闲的时候,他们会待在一起,好几天都不出门,看书养鱼修剪花草,虞岁岁偶尔还会跟他学烧菜,不过每次都是学了一点就放弃,留一堆烂摊子让他去收拾。
到了秋天,满院子都是桂花香气,在院子里多停留一会,头发和衣袖上就落了金灿灿的桂花。
淋了蔗糖的桂花糕香甜软糯,她吃了一整盘,就躺在廊下晒太阳,舒坦地眯起眼睛,和他闲聊:“现在的小孩子真是难应付,她们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我在翡心布了剑阵,又时不时外出,就说我金屋藏娇了呢。”
青衡被她枕着腿,伸手轻轻挑出她发间的桂花,闻言就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让她们好好练剑去了。”虞岁岁弯了弯眼睛,“没有金屋,藏的也不是娇。”
但确实是个温柔乡。
他唇角微弯,手指轻轻勾起她的发尾。
情深不必多言。
时节如流,很快冬雪皑皑,岁暮天寒。
虞岁岁裹在暖绒绒的狐裘里,抱着一个暖炉看着他煮茶,一边的红泥小坛里煨着甜米酒,冬夜都是醺暖的。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她感慨了一声。
“还有明年,后年,一直都可以。”他说。
“嗯。”她侧过脸,枕在他肩上,后来觉得他身上暖和,就伸手抱住他的手臂。
“困了就去睡。”他伸手轻覆在她发顶,刚想揉揉,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只是将她的衣领再往上拉了一些。
“不睡,今晚守岁,而且我刚才吃了太多饺子,怪撑的。”她毫不讲理地嘟哝一声,“怪你做得太好吃。”
“好,怪我。”他的声音很轻。
结果守岁守到一半她还是睡了过去,只能明年除夕再守了。
上元节的时候,翡心街道上都是明明璨璨的花灯,像是一座不夜城。
虞岁岁牵着他的手,到海边去放天灯。
青年提笔想在灯纸上写下心愿时,虞岁岁说:“这一盏,师尊会写什么呢?”
他的手一顿,笔下晕开一滴墨。
“岁岁…什么时候知道的?”应纵歌朝她望来,眼中揉了星月水光和海上浮灯,最后都只剩下她的身影。
“刚到翡心不久的时候。”虞岁岁笑了,“你看我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师尊。”
“梨花妖身上的魔气是我放的,岁岁一过来捉妖,我就感受到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其实不敢去想起,我怕又让你伤心。”
虞岁岁摇了摇头。
片刻后她缓声说:“师尊,现在你可以再问我一次,喜不喜欢你。”
应纵歌连呼吸都颤了一下,他刚启唇,虞岁岁就上前拥住他,趁着烟花还没有炸响,她轻轻道:“我喜欢你,师尊。”
下一刻,夜空中绽开绚烂烟火,心跳声也跟着炽烈盛大。
应纵歌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在天灯上写下心愿:
千年万岁,与卿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