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喜堂惊变(2/2)
杜仰熙愣住。
寿华红着眼,一字一句都亮给暗处的耳朵听:“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莫再污我门前!”
说罢转身,袖子狠狠一抹眼泪,疾步穿过巷口。
杜仰熙望着她背影,胸口像被烙铁烫过——那一步三回头的隐忍,只有他看得懂。
午后蝉鸣刺耳。
寿华刚进门,就见一位花衣媒婆被郦娘子连人带礼轰了出来:“我家姑娘不嫁!再敢踏进半步,扫帚伺候!”
媒婆灰头土脸地嘟囔而去。
门槛未净,桑延提着两担红绸、一对大雁,笔直跪下:“郦婶,晚辈真心求娶寿华,愿立誓一生不负。”
郦娘子忙不迭去扶:“好孩子,我早看你稳重,这门亲我替寿华应了!”
寿华却侧身避开,声音低却坚定:“桑大哥,我如今无心婚嫁,莫误了你。”
桑延垂眼掩去失落,只把礼盒整整齐齐排在廊下:“我等你,多久都等。”
同一刻,虞府书房。
虞惟义亲手斟茶,笑得慈和:“贤婿,再过七日便是大礼。待新制一出,令堂自当风风光光住进相府,诰命折子我已拟好。”
杜仰熙袖中拳骨捏得咯吱作响,面上却温声拱手:“多谢岳丈成全。”
茶未入口,他已觉苦入舌尖。
傍晚,郦家内院忽然一声闷响——杜娘子昏厥在绣架旁。
郦娘子掐人中、灌糖水,寿华急喊:“桑麻,快去请回春堂宋大夫!”
灯影晃动,杜娘子面色惨白,唇角却喃喃念着:“仰熙……成亲……”
寿华握住她枯瘦的手,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这场局,连杜娘子也是筹码。
红日未起,汴京城却已被鼓乐声震醒。
虞府朱门洞开,十里锦帐从街口一直铺到正堂。宾客如云,贺声如潮,谁也没注意到,一顶青布小轿悄悄停在侧巷——寿华扶着杜娘子,一步一步踏进这喜堂背后的阴影。
吉时到,傧相高唱:“新郎——”
杜仰熙着大红圆领袍,腰系玉带,却未牵红绸,反而抬手止乐,朗声向满厅宾客道:
“诸位,杜某已有妻室,今日之礼,乃虞府相逼,非我本意。”
四座哗然。
虞惟义面色铁青,强笑:“贤婿莫要玩笑。”
杜仰熙目光如刃:“玩笑?我生母谢秀芳,二十年前救你于寒江,你以仕途为诱,背信弃义,杀母另娶。今日我便是来讨债!”
虞夫人梁氏尖叫:“胡说!来人——”
柴安、范良翰并肩挡在阶前,柴安拔刀出鞘三寸:“谁敢动他,先问柴某。”
杜仰熙自怀中取出一卷血书、一枚羊脂玉佩——正是杜娘子贴身之物,上刻“芳”字。
“玉佩为证,血书为凭。谢家旧仆、当年稳婆俱在门外,可敢一一对质?”
虞惟义嘴唇发抖,猛地后退两步,撞翻香案,喜烛滚地,火舌舔上锦帐,浓烟骤起。
侧廊下,杜娘子颤声对寿华道:“我便是谢秀芳的贴身丫鬟。当年主母被害,我抱小主子连夜逃出,隐姓埋名二十年……今日他若认祖,我怕是再无颜见他。”
寿华握紧她枯瘦的手:“您养他长大,已是最大的恩情。”
堂内,虞惟义在众目睽睽下,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报应……报应!”
他摘下乌纱,恭敬放在地上,朝杜仰熙深深一揖:“为父……错矣。”
转身对宾客拱手:“虞某无颜立于朝堂,即刻上表辞官,回乡守墓。”
梁氏瘫坐,凤冠滚落,珠翠碎了一地。
康宁、福慧、琼奴闻讯赶来,却被范良翰拦在街口。
范良翰指了指冲天而起的黑烟:“迟了。此刻虞府已乱,杜兄把天捅了个窟窿,却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康宁攥紧缰绳:“那便去陪他一起扛。”
福慧挺着肚子,声音却坚定:“对,郦家姐妹,从不临阵退缩。”
四人翻身上马,迎着浓烟与鼓乐残骸,奔向那一片血色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