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盐痕记（2/2）

萧凡凑过去看，罐壁上确实有层细密的水珠，水珠连成的图案，和陶片上的星痕一模一样。他抬头看向稻穗，用镊子夹起一粒，放在放大镜下——红斑的中心，竟有个极小的凹点，凹点里嵌着颗透明的盐晶，晶光一闪，和罐里的幼鱼环纹呼应着亮了。

“是盐晶在传消息。”徐老人也赶来了，手里拿着潮信歌抄本，“抄本里夹的盐稻叶，刚才又显字了——‘稻传星，鱼传候，移斗则盐出’。”

“移斗？”萧凡突然想起陶片上的小斗，“陶片上的斗会转，难道要让它转到某个方向？”

他们回到实验室，把陶片放在桌上。萧凡轻轻转动陶片上的小斗，斗口每转一度，实验室里的盐晶就亮一分。当斗口转到正对着盐矿的方向时，陶片突然震动起来，鱼腹上的十六道环纹同时发光，在墙上投出个巨大的影子——不是鱼，是张地图。

地图上标着盐矿的位置，旁边有个红色的叉，叉旁写着“盐母藏处”。更奇怪的是，地图上有七条线，从七星灶延伸到盐矿，线的尽头都画着个小斗，和陶片上的一模一样。

“明天涨潮时去盐矿。”徐老人把抄本合上，“抄本上说，‘潮涨斗移，盐母现形’，明天是涨潮日，刚好试试。”

第二天一早，他们带着陶片往盐矿去。潮水刚漫过盐矿洞口的石阶，徐老人把陶片放在洞口的盐矿石上，小斗正对盐矿深处。陶片刚放稳，洞口的盐霜突然开始流动，像条红色的蛇，顺着矿石往里爬。

“跟着它！”老张举着矿灯跟上。盐霜爬得很快，在矿道里拐了几个弯，停在一面石壁前。石壁上长满了盐花，花穗中间，有个拳头大的洞口，洞口里泛着柔和的红光。

萧凡把矿灯往里照，心脏猛地一跳——洞里有个东西，像块巨大的盐晶，却比盐晶更透亮，里面嵌着无数细小的星点，星点连成的图案，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完整星图。更神奇的是，星图中间，有个小小的人影，正背着竹篓，往星图的边缘走，动作和井壁上的影子一模一样。

“这就是盐母？”老张声音发颤。

徐老人点点头，眼睛发亮：“我太爷爷没骗我！盐母里藏着盐工的魂，他们在里面守着星图，记着潮候，这样盐田才不会荒。”

萧凡伸手去碰盐母，指尖刚碰到，盐母突然亮了起来，星图里的人影转过身，朝着他们的方向鞠了一躬。紧接着，盐母里的星点开始移动，像在重新排列，排列后的星图，多出了七条线，线的尽头指向七星灶，每条线旁都标着个字，连起来是“七灶引火，盐母归位”。

“归位？”萧凡没懂。徐老人却突然明白了，转身往外跑：“快回七星灶！盐母要和灶连起来才能护着盐田，晚了潮退了就来不及了！”

他们往回跑时，潮水已经开始退了。刚到七星灶旁，就见灶膛里的蓝绿色火苗突然窜了起来，七座灶的火苗同时往上冲，在半空连成个巨大的斗形。徐老人把陶片放在最中间的灶口，陶片上的小斗突然飞了起来，悬在斗形火苗中间，开始旋转。

旋转的同时，盐矿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萧凡回头看，盐矿洞口的盐霜开始往回退，像被什么东西吸着，顺着矿道往盐母的方向流。而七星灶的灶壁上，那些星痕突然变得清晰，星与星之间的细线开始发光，和盐母里的星图连成了一体。

“成了。”徐老人松了口气，抹了把汗，“盐母和七星灶连起来了，以后盐田的潮候、盐度，它们都会记着，再也不用怕盐稻歉收了。”

那天傍晚，小女孩抱着玻璃罐来给萧凡看。罐里的幼鱼长出了第十七道环纹，环纹是金色的，像嵌了根金丝。罐壁上的水珠图案里，多了片小小的盐稻田，稻穗上的红斑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无数颗星星落在了田里。

萧凡站在七星灶旁，看着七座灶的火苗慢慢变弱，最后只剩点点火星。灶壁上的星痕还亮着，像谁在砖上镶了片星空。他想起盐母里的人影，想起井壁上的盐花，突然觉得，这片盐田从来都不只是泥土和海水——它藏着老盐工的念想，藏着星图的秘密，藏着比目鱼和盐稻的约定。

潮水彻底退去后，盐仓旧址的泥地上，又多了些新的痕迹。有盐母渗出的红盐水画出的星轨，有七星灶飘来的灰烬拼出的斗形，还有小女孩玻璃罐里幼鱼的尾印。这些痕迹交叠在一起，在夕阳下变成了个“续”字。

萧凡知道，这是新的开始。盐母归了位，星图续了线，那些老盐工没说完的话，会由盐稻接着说，由比目鱼接着记，在这片红树林边，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