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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银兰的秘密(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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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顾远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饶是他心志坚韧,也被这极致的恶毒和侮辱激得气血翻涌!乌尔托娅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生啖其肉!

“张三金……”银兰的声音冰冷,“他肯定听出了那死太监的恶意和侮辱。但是……他当时没有发作。毕竟,何大何部是涅里麾下仅次于悉万丹部的强大战力,他是国师,也需要权衡。”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理解,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深深的屈辱。“他只是冷冷地看了那太监一眼,然后对我说:‘从今往后,你就叫银兰。’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她抬起泪眼,看向顾远,眼中充满了悲愤和渴望被理解的痛苦,“顾帅!我娘……她本姓殷!殷商的殷!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死太监!故意改成了银(淫)!用来羞辱我娘!羞辱我!”

“殷……”顾远低声重复着,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他听阿爷讲述涅里时期的残酷,知道主和派的下场很惨,但银兰这血淋淋的亲身经历,从一个最卑微的受害者视角,将那份残酷和野蛮放大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为了权力,为了野心,人性可以泯灭至此!他对涅里那一派系的厌恶和愤怒达到了顶点。这不仅仅是政治倾轧,这是彻底的兽行!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把何大何部那几个狗剐了……

乌尔托娅紧紧握着银兰,泪水涟涟,她无法想象银兰姐姐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身世和屈辱的名字,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她看向银兰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敬佩。

银兰在托娅的手温暖中渐渐平息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尽管新的泪水很快又涌出,声音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沙哑:“拜火教……收养了我。张三金……他让人训练我武功。也许是因为仇恨,也许是因为……我骨子里流着娘那份坚韧的血,我在武学上还算有些天分。我更擅长的是……是那些数字和条理清晰的东西。账目、物资调度、人员安排……还有,如何从纷杂的消息里找到有用的情报。这些……我似乎天生就懂。”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认命:“张三金……大概觉得我还有用。他把我调到了他秘密组建的‘左帐’,交给张红姐姐……也就是后来的赫红统领红先生教导。张红姐姐……她待我极好。完全没有因为我是‘捡来的’、身世不堪而轻视我。她像亲姐姐一样照顾我,教我本事,也教我……如何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保护自己。我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提到张红(赫红),银兰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我十八岁那年……和我一样年龄的张红姐姐看我长大了,想替我物色一个可靠的郎君,让我有个归宿。”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抗拒,“可是……顾帅,您知道的……我亲眼目睹了娘……还有那么多族中姐妹的遭遇……我对男人……充满了恐惧和厌恶!我……我甚至无法忍受男人靠近我!”

顾远理解地点点头。那样的童年创伤,足以摧毁一个人对异性的所有信任。

“但是……张红姐姐她没有逼我。”银兰的声音带着感激,“她理解我的恐惧,她尊重我的选择。她说:‘不想嫁就不嫁。左帐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不是需要嫁人的女人。’她真的……把我当成和其他男儿一样的战士来培养、来委以重任!她让我负责重要的账目和后勤调度,甚至让我参与一些核心的情报分析……在左帐,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像‘人’一样被尊重的感觉。”这是她在拜火教时期,除了对张红的感情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再后来……”银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就是左帐被冤枉……被指控勾结外敌,意图颠覆拜火教……”她看了顾远一眼,眼神复杂,但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命运弄人的感慨。“我们……包括张红姐姐,都成了叛徒。我们试图救张红姐姐……但被古力长老亲自带人镇压了……我被抓进了地牢……被种下了生不如死的‘九曜蚀心蛊’……再后来……”她看向顾远,眼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就是顾帅您,在云州拜火教大乱之际,攻破分坛,救了我,替我解了蛊。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顾远默默地听着,心中对银兰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他完全理解了她性格中那份清冷、疏离和对男性的抗拒从何而来。身负血海深仇,背负屈辱之名,在拜火教这个魔窟中挣扎求生,唯一的温暖(张红)也因政治斗争而失去……能活下来,并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赤磷卫统领,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善良的托娅早已泪流满面,她拿出自己的丝帕,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替银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旁边的森特勒,这个年轻的赤磷卫军官,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心神剧震。他只知道银兰统领身世坎坷,沉默寡言,武功高强,行事干练,却万万没想到,这清冷的外表下,竟然埋藏着如此惨烈、如此沉重的过去!他才二十出头,何曾经历过、甚至想象过这等黑暗?他看着银兰苍白憔悴却依旧坚毅的侧脸,心中除了震撼,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疼惜和想要守护的冲动。

顾远给了银兰一点时间平复。车厢内只有车轮的辘辘声和压抑的呼吸声。良久,顾远才再次开口,声音温和:“好了,银兰。你的身世,我大概明白了。很沉重,很……不容易。”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克制的词。“那么,接下来,说说你离开拜火教,跟随我之后的事情吧。特别是……关于你一直称呼我为‘顾帅’这件事。”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将焦点引向一个相对轻松,但银兰同样在意且能串联起部分往事的小细节。这既能让她暂时从最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又能为后续更核心的秘密做铺垫。

果然,提到“顾帅”这个称呼,银兰的情绪明显从巨大的悲恸中抽离了一些。她甚至微微坐直了身体,看向顾远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复杂,那里面混杂着感激、敬佩,还有一种近乎信仰的光芒。

“顾帅……”她轻声唤道,这个称呼似乎给了她某种力量,“您知道吗?您先是左大都尉,后来又被张三金封为拜火教右大长老,再后来,痕德堇可汗又封您为左谷蠡王……那时候,您身份多重,地位尊崇,别人对您的称呼五花八门,有叫您王爷的,叫您又大长老的,也有叫您……”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顾远:“您是不是一直以为,我称呼您‘顾帅’,只是因为您当初救我时,是羽陵部的族长,在中原建立势力,称帅,或者是因为习惯?”

顾远微微一愣,这确实是他之前的想法。像墨罕等从小跟着他的元老,习惯叫他“少主”。他点点头:“我确实这么想过。一个称呼而已,并未深究。”

“不!不仅仅是因为习惯!”银兰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倾诉欲,“顾帅!您还记得您刚加入拜火教不久,在幽州执行的那次任务吗?您和古力长老一起,铲除了盘踞在幽州的一个江湖门派——幽兰派!”

幽兰派?顾远眉头微蹙,迅速在记忆库中搜索。那是他十五岁左右的事,年少气盛,教中说务必要除掉这个派,最重要的火级任务,自己被叔公古力森连带着去“见见世面”,顺便练练手。对手是一个轻功和暗器功夫都相当刁钻狠辣的家伙,自称“幽兰秦王”,声音尖细刺耳,像个太监,武功路数也阴毒得很。那一战他打得相当吃力,若非叔公在旁关键时候帮忙,他恐怕要吃大亏。最后那家伙被自己打伤擒获,却还在出言不逊,辱骂羽陵部是“蛮夷杂种”,彻底激怒了他,被他一怒之下当场斩为肉泥……那家伙有柄淬毒的短剑很是不凡,他后来留了下来……

“记得。”顾远沉声道,“那个‘幽兰秦王’,轻功暗器一绝,很是难缠。我和他单打独斗十余合险些吃亏,要不是叔公保护帮助,我恐怕会败……我属于是勉强将其拿下。最后他口出恶言,被我斩杀。他的短剑不错,我留着了,后来给了托娅。”他看向托娅。

托娅立刻点头:“在的!额吉帮我收着呢!很漂亮,也很锋利!”

“有关系吗?”顾远看向银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有!当然有!关系太大了!”银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恨意和……释然,“顾帅!您有所不知!那个‘幽兰派’!那个自称‘幽兰秦王’的死太监!他就是当年何大何部族长身边的那个恶魔!那个害死我娘!给我强加屈辱之名的——秦!草!儿!”

“什么?!”顾远霍然坐直了身体!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得心神激荡!那个阴毒的高手,竟然就是秦草儿?!他还建立了幽兰派?!叔公当年带他去剿灭幽兰派,拜火教十万火急的命令原来背后还有这层深意?!

银兰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泪水里除了悲伤,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激动和……对顾远无尽的感激!

“当年契丹八部勇士尽丧于中原,涅里势力大衰,内部混乱,八部更迭。那个死太监秦草儿,他怕被清算,又掌握着不少契丹内部的秘密,就带着搜刮的财宝和几个心腹,偷偷跑回了中原!他隐姓埋名,用那些财宝在幽州建立了幽兰派!他自称‘幽兰秦王’,一是用‘幽兰’谐音‘银兰’继续羞辱我!二是用‘秦王’彰显他虚幻的野心!张三金……他后来查到了秦草儿的下落和他掌握的秘密。他担心秦草儿泄露契丹的机密,或者利用那些秘密搞风搞雨,成为隐患。所以……必须除掉他!永绝后患!”

银兰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甘:“我……我得知消息后,拼命苦练武功!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那个恶魔!为我娘报仇!为我自己洗刷屈辱!我……我甚至偷偷潜回中原几次,找到幽兰派,试图刺杀他!可是……”她的声音充满了挫败,“他太强了!他的轻功和暗器,还有那身阴毒的功夫……我……我根本不是对手!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他手里!只能带着伤狼狈逃回……”

她看向顾远,目光变得无比炽热和崇敬:“然后……我就听说了!幽兰派被灭了!被古力长老和……和您!顾帅!亲手铲除的!而且……而且那个恶魔秦草儿,不是死在古力长老手里!是您!是您顾帅亲手将他击败、擒获!最后……最后是您!在他恶毒辱骂羽陵部时,一怒之下,亲手把他剁烂了!让他死无全尸!”

银兰的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您知道吗?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光了整整一坛最烈的酒!我哭!我笑!像个疯子!但我心里……像搬走了一座压了我十几年的大山!是您!顾帅!是您无意之中,替我报了这个血海深仇!洗刷了我和我娘最大的屈辱!”

她的声音充满了真挚的、近乎虔诚的感激和敬佩:“从那一刻起,在我心里,‘顾帅’这个称呼,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官职!它是一种象征!是您顾远,亲手斩断了我过去最黑暗枷锁的象征!是您给了我新生希望的象征!也是我心中……最强大、最值得追随的……帅中之帅!”

她看着顾远,泪水涟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尤其因为,您那时才十五岁!比我还小一点!而后不久您十七岁被封为左大都尉,统领兵马南征北战,在云州之战等战役中崭露头角,年少有为!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您漠不关心,只专注于左帐的事务,但在我心里……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您!敬佩您!羡慕您!把您……当成了我努力的目标和方向!是您让我觉得,即使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只要像您一样努力、一样强大,未来……依然可期!”

她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和沉重:“顾帅,您明白吗?如果……如果当年是古力长老亲手杀了秦草儿……我或许会感激他………但……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古力长老是契丹第一勇士,他杀了秦草儿时毋庸置疑,我可能会觉得……宿命也就是如此,除非自己是古力长老,我的未来也就那样……我的屈辱只能靠给别人当仆人才可以帮我洗刷的……我……我可能真的会觉得……尘缘已了,生无可恋……或许会选择轻生……或许会找个地方出家……了此残生……”她摇了摇头,泪水滑落,“但是是您!是您亲手做的!这意义……对我而言,完全不同!是您……让我觉得,我还可以活下去!而且……要像您一样,活得精彩,活得有价值!”

车厢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托娅看着银兰,眼中充满了理解和感动。森特勒看着银兰眼中那份对顾远近乎信仰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有震撼,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顾远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就是为了意气的一场厮杀,背后竟然牵扯着如此深重的个人恩怨,并且成为了支撑眼前这个坚韧女子活下去的重要精神支柱。命运之线的交织,竟是如此奇妙而沉重。

顾远沉默了片刻,消化着银兰这番饱含血泪和真挚情感的倾诉。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如同拨开迷雾的利剑。

“银兰,”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掌控节奏的力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的身世,你的仇恨,你对‘顾帅’这个称呼的情感……我都明白了。很沉重,也很……令人敬佩。”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么,剩下的,关于你之前提到的——野立竹、封先生、孩子、大火……这些,就是我完全不知道的部分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银兰脸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那个野立竹……听名字,似乎像是苗疆那边的人?他是谁?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封先生,你是指宇川吧?……那场大火……你的孩子……”他没有直接质问,而是将核心问题包裹在更广阔的背景里,引导银兰去讲述那段苗疆的往事。

银兰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刚刚因为倾诉身世而稍微平复的情绪,瞬间被更汹涌、更痛苦、更绝望的浪潮淹没。提到“野立竹”这个名字,她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悲伤!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爱恋与毁灭的极致痛苦!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顾远,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那句让整个车厢温度骤降、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话:

“顾帅……我……我可能接下来第一句话……就会让您万分震惊……”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预兆。

“野立竹……他……他是我在苗疆建立情报网时……认识的……五毒教蟾部的少年……那个少年……高大、精瘦、皮肤黝黑……像山里的青竹一样坚韧……是他……是他打开了我的心结……让我……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爱……”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我的……第一次……给了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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