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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釜底抽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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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帐篷顶端的透气孔,在厚厚的地毯上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篝火的余烬气息,混合着泥土、青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顾远几乎一夜未眠。怀中托娅均匀温热的呼吸和恬静的睡颜,是他唯一的慰藉,却也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他内心深处巨大的恐惧和焦虑。那份冰冷的羊皮卷内容,梦魇般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阿保机汗权被夺,七大部与述律平剑拔弩张,王庭大会在即,整个契丹帝国濒临内战边缘,而他顾远和羽陵部的命运,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每一次想到可能降临的灭顶之灾,想到托娅明媚的笑靥会被惊恐和绝望取代,想到孩子们天真的脸庞会蒙上阴影甚至……他的心就绞痛得无法呼吸。酒精的余威和极度的精神消耗,让他头昏脑涨,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透着不健康的青白,连起身时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挪开托娅紧紧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他的小母狼昨夜受惊过度,此刻睡得格外香甜深沉,长睫低垂,红润的嘴角还微微上翘,沉浸在温暖的美梦里。顾远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到近乎虔诚的吻,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可能是托娅最后一个安稳香甜的梦了……’念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他不忍心叫醒她,不忍心打破这份短暂的、脆弱的安宁。就让这美梦,多延续一会儿吧……

于是,顾远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托娅身边,任由她像只依赖主人的小猫般,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重新缠上来,将小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细小鼻音。他僵着身体,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惊醒了她,只是用目光一遍遍地描摹着她安睡的容颜。直到日上三竿,帐内光线大亮,帐外传来孩子们隐约的嬉闹声和部众们开始新一天劳作的声响,托娅才终于嘤咛一声,慵懒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嗯……郎君……”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娇憨,习惯性地在顾远怀里蹭了蹭,又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完全清醒过来。昨夜恐怖的经历似乎被温暖的怀抱和充足的睡眠驱散了大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慵懒和对爱郎的无限依恋。

“醒了?我的小懒猫。”顾远努力压下眼底的沉重,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凌乱却柔软的发顶。

托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玲珑有致的曲线在薄薄的寝衣下展露无遗,随即又像没骨头似的软进顾远怀里,仰着小脸,杏眼水汪汪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撒娇:“郎君~托娅饿了~要郎君喂~”她嘟着红唇,可爱的撒着娇。

顾远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昨夜那灭顶的危机感似乎都被这娇憨冲淡了一丝。他宠溺地应着:“好,小馋猫等着,郎君去给你弄好吃的。”他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又忍不住在她嘟起的唇上偷了个香,才转身走出帐篷。

然而,就在顾远走出帐篷,准备去吩咐侍女准备早膳时,身后帐内,托娅脸上的娇憨慵懒却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聪慧而敏锐的凝重。

不对劲!郎君的背影……虽然依旧挺拔,但步履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和摇晃,那绝不是宿醉未醒那么简单!还有他刚才的笑容,虽然温柔,眼底深处却藏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和……沉重?她回想起昨夜他彻夜未归的反常,以及找到自己时,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虑……

托娅的心猛地一沉。她了解自己的郎君,他心思深沉,意志如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若非遇到了天塌下来般的大事,他绝不会是这副模样!昨夜那封紧急密信……一定带来了极其可怕的消息!

这个认知让托娅瞬间清醒无比,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惊悸也被更大的担忧所取代。她飞快地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当顾远端着一盘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羊肉、奶皮子和新鲜浆果回来时,看到的已经是收拾妥当、坐在桌边,脸上带着温柔笑容等他回来的托娅。

“郎君辛苦啦~”托娅甜甜一笑,主动接过盘子,拉他坐下。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闹着要喂,而是拿起小刀,细心地为顾远切好一块最嫩的羊肉,蘸好酱料,送到他嘴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关切:“郎君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快吃点东西补补力气。”

顾远看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再看看托娅那双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体贴和担忧,心中暖流涌动,却又夹杂着更深的刺痛。他的托娅,是如此聪慧敏感,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懂事和体贴,非但不能让他宽心,反而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将残酷的真相和盘托出。

“没事……就是昨晚酒喝多了点,又……处理了些琐事,睡得晚了些。”顾远强颜欢笑,接过托娅递来的肉,食不知味地咀嚼着。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那清澈的目光会洞穿他所有的伪装。

托娅没有再追问,只是更加温柔细致地照顾着他。她不再撒娇耍赖,此刻的她,更像个体贴入微的贤内助,不断地给他添茶倒水,轻声细语地说着孩子们早上的趣事,试图用家庭的温暖来驱散他眉宇间的阴霾。她甚至笨拙地讲了个并不好笑的小笑话,只为逗他展颜。

可越是如此,顾远的心就越沉。托娅的懂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无能为力和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这顿本该温馨的早餐,吃得他如同嚼蜡,胃里沉甸甸的,几乎要窒息。

终于,他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托娅乖,你先慢慢吃。郎君……还有些紧急军务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他不敢再看托娅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匆匆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便快步走出了主帐。

托娅看着顾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手中的银勺无声地落在盘子里。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和一丝不祥的预感。她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吃着已经凉了的食物,味同嚼蜡……

顾远几乎是冲到了他临时处理军务的帐篷。一进去,压抑了一早上的沉重和焦虑瞬间爆发。他立刻命令亲卫:“立刻!去请金牧总管、墨罕统领、金先生、田神医、扎哈、阿鲁台、乞答孙乙涵、晁豪,还有百兽部六部的长老都尉!立刻!要快!”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绝望边缘的疯狂。

很快,羽陵部古日连部的核心高层以及百兽部的领袖们,带着疑惑和凝重,迅速聚集到了这个不大的帐篷里。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得如同灌了铅。

顾远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份被他攥得几乎变形的羊皮卷丢在桌上,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了寒冰:“诸位,天塌了。”

他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地将耶律德光密信的内容复述了一遍——阿保机被“遮道劫持”,汗权旁落,七大部拥兵七万逼宫,述律平调集五万精锐对峙,王庭大会不日后重开,契丹内战一触即发!

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脸色剧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金牧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铁狼的独臂猛地按在了刀柄上,身形微颤。何佳俊抚须的手僵在半空,睿智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忧虑。田泽生眉头紧锁。扎哈和阿鲁台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乞答孙乙涵和晁豪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百兽部的几位长老都尉更是面如土色,他们刚刚安顿不久,就遇到了这等灭顶之灾!

“族长!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位古日连部老者声音发颤,打破了死寂。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帐篷内蔓延开来。

“七大部七万兵马!再加上述律平的……十二万大军啊!一旦打起来,整个契丹都要打烂了!我们夹在中间……”“是啊!族长您当年……可是剐了滑哥,平了剌葛叛乱!那些守旧派恨您入骨!一旦他们掌权,我们……我们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这营寨……扎哈统领的机关再厉害,也挡不住几万大军的冲击啊!”“跑!王爷!趁消息还没传开,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带着部众往深山老林里跑!或者……往南!去渤海!去中原!”“跑?往哪跑?带着这么多妇孺老弱,能跑多远?七大部的人马遍布草原,我们目标这么大,很快就会被发现!”“要不……我们……我们主动向七大部示好?多给……多给他们东西……或者把部族美女都……”一个声音怯懦地提议,话没说完就被墨罕冰冷如刀的目光吓得咽了回去。“放屁!”乞答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谁敢动我们这面一根汗毛,老子先劈了他!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拼?拿什么拼?我们满打满算能战之兵能多少?对上十二万大军?螳臂当车!”金牧痛苦地摇头,声音沙哑。

“归降?示好?更是死路一条!他们不会放过顾帅,更不会放过我们这些眼中钉!”何佳俊沉声道,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帐篷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各种提议被提出,又被残酷的现实一一驳回。跑?跑不掉。降?死路一条。拼?毫无胜算。仿佛无论选择哪条路,前方都是万丈深渊!

顾远冷冷坐着,听着部下们焦虑的争论,看着他们脸上或恐惧、或愤怒、或绝望的神情,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狂跳。酒精的余威、一夜未眠的疲惫、巨大的精神压力,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理智。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思考破局之法,但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所有的思绪都被那“十二万大军”和“清算”的阴影死死堵住。

“够了!”顾远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疲惫。他揉着剧痛的额角,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沉重:“都……都先回去。让我……静一静。此事……容我再想想。”他需要独处,需要绝对的冷静,哪怕只有片刻喘息。

众人看着顾远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他们知道顾远承受的压力最大。金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众人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默默地、步履蹒跚地依次退出了帐篷。

帐篷内只剩下顾远一人。死寂重新降临,却比刚才更加压抑。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帐篷顶,那份羊皮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托娅……孩子们……父母……整个部族……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狭小的帐篷内踱步。不行,不能待在这里,再待下去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营寨里依旧忙碌而有序,孩子们的笑闹声远远传来,充满了无忧无虑的生机。这安宁祥和的景象,此刻就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心烦意乱,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营寨后方靠近匠作区的一片空地上。这里相对僻静,是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

一阵孩童特有的、清脆又激烈的争吵声传入耳中。

“哇——!顾寤你坏!你赖皮!说好了不能这样玩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女童声音格外响亮,是墨罕的女儿默陌。

“哼!兵不厌诈!谁让你那么笨!”一个充满得意洋洋的男孩声音,正是他的长子顾寤。

顾远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分成两拨,正玩着“国家大战”的游戏。一方以顾寤为首,身边站着托娅的弟弟乌尔善、铁狼的儿子巴森、顾远的小女儿顾攸宁。另一方则以默陌为首,人数几乎是顾寤那边的两倍,有晁豪的双胞胎儿子晁大刀、晁小刀、女儿晁香儿,铁狼的女儿琪琪格,以及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部族孩子。

此刻,默陌正气得小脸通红,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指着顾寤控诉:“你……你耍赖!明明是我!是我离间了香儿姐姐和琪琪格,她们都要来帮我了!结果你……你仗着会刻木头刀剑,还拉着乌尔善哥哥不让他帮我刻!你……你把刀剑都给你的人!我……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怎么打仗嘛!呜呜呜……”她越说越委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晁大刀和晁小刀站在默陌身后,小拳头紧握,对着顾寤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晁香儿和琪琪格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愧疚。其他小点的孩子看着默陌哭,也显得有些慌乱。

顾寤却双手叉腰,小下巴抬得老高,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哼!这叫釜底抽薪!懂不懂?我控制了‘兵器’,乌尔善哥哥是‘兵器大师’,他不帮你,你就没兵器!没兵器你还打什么仗?认输吧!默陌小笨蛋!”

“你才是笨蛋!大坏蛋!”默陌哭得更凶了。

顾远看到这一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下意识以为又是自己这个长子仗着身份和能力在欺负默陌这个小姑娘了。顾寤聪明,但也有些霸道,和默陌这对小冤家经常斗得不可开交。

“寤儿!”顾远沉着脸,快步走过去,声音带着严厉,“怎么回事?又欺负默陌妹妹了?”

顾寤看到父亲突然出现,还板着脸,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默陌看到顾远,像是找到了靠山,哭得更大声了,扑过来抱住顾远的腿:“远叔叔!呜呜呜……顾寤他坏!他耍赖欺负人!”

顾远心疼地抱起哭得梨花带雨的默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默陌乖,不哭不哭。告诉远叔叔,顾寤怎么欺负你了?”他目光扫向儿子。

顾寤被父亲看得有些发毛,小声辩解:“爹……我没有……我们就是在玩游戏……是默陌她……她先用离间计,把香儿和琪琪格都拉过去了,我们差点输了……然后……然后我就控制了乌尔善哥哥,不让他帮默陌刻木头兵器……默陌那边没兵器了,就打不过我们了……我……我这叫‘釜底抽薪’!是……是跟何叔学的!”他努力挺起小胸脯,试图证明自己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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