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难测的心(2/2)
十五年他都等过来了,不介意再等上一年。
遥望着那座依然巍峨的宫殿,殷玉瑶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燕煌曦转头看她。
“我不知道,”殷玉瑶摇头,“煌曦,你说,这世间情爱二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燕煌曦不由笑了,并不回答,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她。
“司徒黛他们三个……”细细回想着整个故事,殷玉瑶感慨万千,“为何会是这样呢?”
为何会是这样呢?
每每遇到红尘中那些难以化解之事,我们都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为何会是这样呢?
只因世间缘法,真的太捉弄人。
想着能天长地久在一起,却终因种种般般而分离;
哭着闹着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难料的世事绑在一起;
……
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人说得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时候你在爱,什么时候,你却又已经,将心转移……
他们三个人的故事,足以让天地震撼,延续下去,更是让千年以来无数的人深深感叹……
司徒黛醒来之时,夏天已经过去了,窗外开满大朵金色的菊花,映衬得那人颀长的身影,更显出几分冷绝。
背转身子,看着昏黯的墙壁,司徒黛再一次阖上双眼。
她不想见他。
亦不知该怎样去面对他。
三月前那一场触目惊心的大战,依然横亘在她的心里,愈发清晰——倘若某一天,他将枪尖倒转,指向整个司徒王族,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每每一想,她的心里就忍不住阵阵揪痛。
对安清奕,她是想爱而不能爱;
对烈咏天,她是不敢去爱——他已经足够强大,倘若她把心都给了他,这乾坤宇内,还有什么能够将他制住?
到那时,颠覆整个袤国,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如果袤国没有了,那她,还活着干什么?
突兀地,司徒黛瞪大了眼——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以前,高高在上的父王,如擎天支柱一般,为她挡住所有的狂风暴雨,雷鸣电闪,有父王在,袤国就还是袤国,而她,永远都是那个生活在天堂里的公主……
倘若父王不在了……涔涔冷汗从她额上泌出,她忍不住呼地坐直身体,呼吸急促。
一只铁臂从旁伸来,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司徒黛瞪大双眼,然后,慢慢擡起,目光落到那男子枭傲的眉眼之间。
“烈咏天,”她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地问,“你爱我什么?”
男子略皱了眉头,眼里闪过丝不解。
她低笑,愈发靠近了他,不意外地看见他红了双颊。
“是我这倾城的美貌?还是我帝国公主的身份?抑或,只是你心中,那个纯美无瑕的影子?”
深浓墨眉一点点绞紧,他加大手臂的力量,俯身在她额心处一吻:“是你,只是你。”
五个字,却如一柄快剑,极犀利地插进司徒黛的心窝。
她忽然间,就不能动弹了,然后自己反凑上唇去,不顾一切地吻他……
殷玉瑶完全傻住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人心,果然是难测的,更是善变的。
如果司徒黛对烈咏天也动了心,那么安清奕呢?安清奕算什么?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自然不会去谴责司徒黛,只是困惑——难道一个女子,也可以同时分心,去爱两个人么?
答案,是肯定的。
倒不能怪司徒黛“水性杨花”,一则是因为她先前与安清奕的情并不稳定,二则是因为,她,需要烈咏天。
整个袤国也需要烈咏天。
且不论她日后选择为男为女,至少目前,她必须稳住烈咏天,稳住烈家,而她的示爱,对烈咏天是最好的安抚,也是最佳的制衡。
只是,任何一段感情,无论真也好假也罢,一旦掺入了利益,其结局,往往悲凉——到最后,真的,也会变成假的,而假的,将一直都是假的,当感情温柔的面纱被撕裂,那掩在其下的惨烈与血腥,任何人都无力承担……
次年春,北海鲛族来犯,司徒沛颁下王令,命烈咏天率部出征,并言明,凯旋之时,便是大婚之日。
临去之前,烈咏天在司徒黛的寝宫中呆了六日,六日里他一动不动,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千百言语在眸中泛陈,却始终未发一字。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感到了某种悲怆的气息,如高山巨壑般横在他们之间,怎样努力都无法逾越。
他没有说要她等他。
她也没有答应要等他。
直到他离去的那一刻,她才倏地擡起了眼,双唇轻颤地喊了他一声:“咏天——”
他转头看她,忽然就笑了:“阿黛,有你这一声,我一生足矣。”
当他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司徒黛终于扑倒在床沿上,放声痛哭——
烈咏天,你明不明白,父王那道王令背后的真义?他以大婚为幌子,要你出战北海——
九千年来,烈家二十四位大将军,皆是死于北海,无一,例外。
没有人真正懂得,那一代代将星陨落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残忍——或许,他们是袤国王族献给鲛人的祭品,亦或许,袤国的每一代大王,正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持衡权力的天平,每当某个氏族的力量,大得足以与王族匹敌,甚至凌驾王族之上时,王族,就会以某种难以言说的方式,来灭杀他们之中的杰出者。
这,是权力斗争之中,永远无法逃避的悲剧。
她不该哭的。
从明白使命的那一刻,她也已悟得,自己也必须习得那样的冷漠,那样的无情,才能守护这个,已经存在了九千年的庞大古国。
可她终究是流泪了。
只为他那一份,血腥弥漫,却毫无保留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