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蛙鸣定亲(2/2)
婚后的日子,起初还算甜蜜。阿木对阿月百般疼爱,阿月也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但渐渐地,阿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丈夫阿木,身上总有一股散不掉的、像是雨后泥土混合着水草的腥味。而且,他特别喜欢吃活的、带腿的小虫子。有一次,阿月在厨房做饭,看到阿木鬼鬼祟祟地从外面抓来一把蚂蚱,像吃零食一样“嘎嘣嘎嘣”嚼得津津有味,阿月吓得差点把锅铲掉在地上。
更让她害怕的是阿木的习惯。他白天总是无精打采,喜欢找阴凉潮湿的地方一躺就是半天,可一到晚上,尤其是下雨的晚上,他就精神得不得了,眼睛在黑夜里绿油油的,像两盏鬼火。他睡觉从不睡床上,总喜欢打地铺,而且睡觉的姿势很奇怪,四肢摊开,肚子一鼓一鼓的,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咕呱咕呱”的梦话。
阿月越来越害怕,她觉得自己嫁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她开始怀疑,那晚那场惊天动地的蛙鸣,根本不是什么天意,而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阿月崩溃了。那天晚上,外面大雨倾盆,田里的蛙声响成一片。阿木兴奋得不得了,他脱光上衣,冲到院子里,仰着头,张开大嘴,竟然和外面的青蛙一唱一和起来,叫声比田里的任何一只青蛙都要响亮、都要地道。
阿月躲在门后,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看着那个在雨中狂乱“歌唱”的丈夫,那个身影在她眼里,渐渐扭曲、变形,最后和一只巨大的青蛙重合在了一起。
她终于明白了。那晚的蛙鸣,不是在附和阿木,而是在迎接它们的“王”。
“你……你到底是谁?”阿月冲进雨里,哭喊着质问。
阿木听到她的声音,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人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两栖动物的漠然。他看着阿月,张了张嘴,发出的却不是人话,而是一声低沉的、充满威严的蛙鸣。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唉,终究是躲不过啊。”
两人回头一看,是寨子里最老的阿波。他拄着一根拐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老阿波叹了口气,对阿月说:“孩子,你被骗了。阿木用的,是失传已久的‘唤灵骨’。他不是在求亲,他是在用巫术,强迫田里的灵物承认他。而那天,回应他的,不是普通的青蛙,而是这方圆百里所有蛙类的精魂——蛙王。”
“蛙王?”阿月惊得说不出话。
“是的,”老阿波指着阿木,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他为了得到你,和蛙王做了交易。蛙王帮他得到天意的假象,而他,则要献出自己的身体,作为蛙王在人间的容器。他娶的不是你,是这具身体能为他提供的栖息地。你嫁的,也不是阿木,而是一只披着阿木皮囊的青蛙精。”
阿月如遭雷击,瘫倒在地。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丈夫”,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悲哀。她想要的,是一个会疼她、爱她、能和她一起在田埂上唱情歌的哈尼汉子,而不是一个会在雨夜里和同类对歌的怪物。
那晚之后,阿木就彻底变了。他不再说人话,不再吃熟食,整天泡在水田里,只有下雨才会回家。他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绿、越来越滑,手指和脚趾之间长出了蹼。他成了云雾里寨子一个恐怖的传说。
阿月最终离开了那个家,回到了阿妈身边。她再也没有笑过,那双曾经像月亮一样明亮的眼睛,变得像一潭死水。
而寨子里的“蛙鸣定亲”习俗,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年轻人再去田边求亲时,心里总会犯嘀咕:那一片蛙鸣,究竟是天地神灵的祝福,还是某个角落里,一只青蛙精在等待着它新的“家”呢?哀牢山的月色依旧皎洁,但那片曾经见证了无数美好姻缘的梯田,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和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