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雨真的来了(2/2)
冲突与指导在雨幕中展开:
“王老倔!你抖什么抖?!撒这么稀拉,麦苗不够数,秋天喝西北风啊?!”
一个林家村来的汉子,名叫林大柱,顶着斗笠,几步冲到正在用手撒种的一个老农面前,雨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声音又急又冲。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淋得湿透的少年团成员。
那叫王老倔的老农被吼得一愣,看着手里金贵的麦种,心疼得直咧嘴:“林师傅!这撒得不少了!往年都这么撒,一亩地也就…”
“往年是往年!今年按林家村的规矩来!”
林大柱不由分说,一把抢过王老倔手里的箩筐,塞给他一个特制的、带着刻度标记的撒种器,“用这个!看见这口了没?每一把下去,量是固定的!撒下去,要比你往年习惯的,再密上三成!种子不够?后面还有车!管够!咱要的是苗多、穗多!懂不懂?!”
他的吼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王老倔看着林大柱身后那几个少年团成员也用力点头,又看看远处武装巡逻的士兵,再看看箩筐里确实比往年堆得高的麦种袋,一咬牙:“中!听林师傅的!密三成就密三成!”
他笨拙地拿起撒种器,按照林大柱的指点,开始加大幅度和频率地扬撒。
金黄的麦粒,带着比往年更密集的弧线,落入湿润的泥土。
在另一片使用木耧播种的田里,林家村来的技术员林水生正半跪在泥地里,用手扒开刚播下的种子沟,对着旁边扶耧的汉子吼道:“停!停!李大哥,你这耧压得太轻了!种子都浮在面上!这不行!深度!深度不够!得压下去三指深!你看,”
他扒开自己脚下的土,“像这样!这样种子才能扎住根,冬天才冻不死!”
他一边吼,一边示意旁边一个少年团成员:“小石头,拿你的株距尺过来!量给李大哥看,行距按尺子上的红标记来!”
少年团成员小石头立刻拿着一个刻着清晰标记的木尺跑过来,手脚麻利地在刚播过的沟垄上测量、标记,大声报着数字。
扶耧的汉子看着那明显比往年窄得多的行距标记,再看看林水生那沾满泥浆却异常严肃的脸,以及少年团成员认真的眼神,不敢怠慢,咬着牙调整了力道和步伐,沉重的木耧在泥水中压出更深、行距更窄的沟壑。
少年团农业组的成员们像勤快的小蜜蜂,在雨幕中穿梭得更快了,他们的声音被雨声打得有些模糊,却异常执着,内容也变得更加具体:
“王队!深度!三指深!林师傅说了,浅了不行!”
“这边行距宽了!收一收!按尺子上的红杠杠!必须密!麦苗挤点不怕,后期能分蘖!”
“李伯!撒匀点!别心疼种子!那边太稀了!种子用量比往年多两成!布袋上写着呢!按量撒!”
经验丰富的老农技师则紧紧盯着土壤的墒情和雨势,嘶哑着嗓子吼着:
“雨不大!正好!快!再快!趁着地皮没湿透,种子落下去正好发芽!耙子跟上!轻耙!保墒!别让雨水把种子冲跑了!耙完赶紧压一遍!压实了!”
在连绵的梯田上,景象更为壮观。
一层层环抱着山丘的田块里,深蓝色的人流如同涌动的蚁群,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号子声、催促声、牲畜的响鼻声、农具的碰撞声、以及林家村汉子们那带着浓重口音的、强调着密三成、深三指、种子管够的吼声,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构成了一曲宏大而充满生机的希望交响曲。
武装巡逻的士兵和警察,持枪肃立在田埂高处或路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他们的存在,让这繁忙而略带争议的雨中之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保障。
雨,落在新翻的、渴望滋润的土地上,也落在无数双充满希望的眼睛里,落在那些印着安家立业的深蓝工装上。
长治县的人民在这1913年的第一场秋雨中,书写着关于生存与未来的、最朴实的,也最野心勃勃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