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静滞之间与往昔回响（2/2）

没有。

逃离“远航者”？且不说外面危机四伏的碎星带和可能存在的海盗，光是体内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行者”，就让他寸步难行。他需要李斯特的知识和资源，需要“远航者”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来弄清楚一切，来获得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那片他必须再次踏入的、名为乌特迦的黑暗。

“我接受。”王大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凝，“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在返回乌特迦之前，我要确保老人的绝对安全。无论发生什么，他不能成为任何计划的牺牲品。”

“……可以。”李斯特答应得很干脆，“我以‘远航者’站长的名义向你保证。”

保证？在这片混乱的星域，一个陌生人的保证能有多大的分量？王大海不知道。但他此刻只能选择相信。

“那么，合作开始。”李斯特的声音似乎放松了一些，“首先，感受你体内的‘行者’，尝试与它建立沟通，不是用语言，用你的意志，你的‘存在’去触碰它。了解它的‘形状’，它的‘渴望’……”

王大海闭上眼睛，依言而行。他摒弃杂念，将意识沉入那片冰冷的银色核心。

起初，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漠然，如同在触摸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但当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理解”这种冰冷时，一些模糊的“意象”开始浮现——并非具体的画面或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感知”。

他“感觉”到一种对特定频率能量的极致渴望，那频率与之前古老通讯基站爆发的能量洪流，与乌特迦深处某种若有若无的召唤，隐隐共鸣。

他“感觉”到一种庞大的、冰冷的逻辑网络在无声运转，无数可能性被计算，最优解被筛选，一切为了那个最高指令——“摧毁摇篮”。

他甚至还“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王大海”的痕迹，如同蛛网般附着在这庞大意念的边缘，脆弱，却顽固地存在着。那是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不甘与坚持。

他尝试着，将“返回乌特迦，寻找真相，拯救同伴”这个念头，作为一个“子目标”，小心翼翼地嵌入那冰冷的逻辑网络之中。

一瞬间，银色核心剧烈波动起来，冰冷的排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似乎要将这“不纯粹”的念头彻底粉碎。但紧接着，那冰冷的逻辑似乎开始重新计算，分析这个“子目标”与“摧毁摇篮”最终指令之间的关联性和可行性。

几秒钟后，波动平息。那股冰冷的意志虽然没有明确的“同意”反馈，但也不再强烈排斥。它似乎……默认了这个“迂回”的路径？

王大海缓缓睁开眼睛，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冷汗。仅仅是这一次短暂的意识接触，就耗去了他大量的精神力，比一场生死搏杀还要疲惫。

“看来，你初步成功了。”李斯特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赞许，“记住这种感觉。与‘行者’共存，就像驯服一头拥有毁灭力量的野兽。你不能畏惧它，也不能激怒它，你要让它明白，你们的利益，在某个阶段，是共通的。”

“接下来，我会将部分资料传输到静滞之间的接口。你可以通过意识直接读取。记住，量力而行，过于庞大的信息流可能会冲击你本就脆弱的平衡。”

李斯特的声音消失了。

王大海感到一股微弱的信息流开始涌入他的意识。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相对有序的数据包。关于“行者”型号的推测，关于上古战争的零星记载，关于“收割者”的恐怖传说……

他沉浸其中，如同一个饥渴的旅人，拼命汲取着这些关乎生存与真相的知识。

而在静滞之间外，李斯特站在观察窗前，看着下方庞大而混乱的“远航者”结构，目光深沉。

“站长，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不稳定的容器身上吗？”“守夜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虚弱和疑虑。他的装备已经更换，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守夜人’。”李斯特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摇篮’的信号已经再次激活，‘收割者’的脚步不会停止。‘指引者’在乌特迦的动作越来越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王大海，他体内的‘行者’是迄今为止与宿主融合度最高，且宿主意识保留最完整的一个。他是变数，也是唯一的机会。”

“但他太危险了。刚才在仓库，他差点杀了我！”

“危险与机遇并存。”李斯特转过身，眼神锐利，“而且，你不觉得，他能在那股力量下保持部分自我，甚至能反过来影响‘行者’的判断，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奇迹吗？”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那台爆炸的通讯基站……泄露的信息……”

“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李斯特的脸色阴沉下来，“‘摇篮’的防御机制正在失效，某种东西……可能已经泄露出来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通知下去，启动‘方舟’计划前期准备。同时，加大了对乌特迦星域的监测力度，我要知道‘指引者’和‘阴影’的任何异动。”

“是！”

“守夜人”领命离去。

李斯特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星空，喃喃自语：“埃兰，老朋友，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吗？将一个年轻的灵魂，推向毁灭与创生的熔炉……希望这次，我们都没有赌错。”

静滞之间内，王大海猛地从信息流中挣脱出来，脸色苍白。他在一段关于上古“行者”失控的记录中，看到了被银色能量彻底同化、失去所有自我、最终化为纯粹兵器的宿主的最终结局——那是一具眼神空洞、只剩下杀戮本能的行尸走肉。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握紧了膝上的撬棍，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以“王大海”的身份活下去。

为了老人，为了阿吉，为了乌特迦上那些可能还在挣扎的生灵，也为了……他自己。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仅仅是接收信息，而是开始主动地、艰难地梳理、分析，试图从浩瀚而破碎的知识中，拼凑出真相的碎片，寻找那条在“行者”意志与自我意识之间，如履薄冰的求生之路。

静滞之间内，乳白色的微光柔和地笼罩着他，映照着他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一场无声的、关乎灵魂主导权的战争，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刚刚拉开序幕。

而远在“远航者”医疗中心的最深处，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老人，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正置身于一场无比宏大而恐怖的梦境之中。监测仪器上，代表脑波活动的曲线，再次出现了细微而诡异的、无法被常规医学解释的波动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