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安全(1/2)
十一月的风,早已褪去了秋日最后的温情,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裹挟着旷野的荒芜与城市的腐朽,呼啸着刮过每一个幸存者早已被冻得毫无知觉的脸颊。那感觉,不再是轻柔的拂过,而是凌厉的切割,仿佛要将人最后的一丝体温都无情地剥离。
一支奇特的“机械化部队”,正安静地行驶在返回李庄乡的乡间土路之上。近百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在特战营战士们那充满了力量感的蹬踏之下,发出链条与齿轮啮合时特有的、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车轮碾过尘土和枯叶,沙沙作响。这几乎是这支队伍行进中唯一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废土之上,显得既诡异,又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决心。
其中,有二十来辆自行车的后座经过了简单的加固,此刻正坐着那些刚刚从“极乐园”过山车轨道上被解救下来的幸存者。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还带着长时间的饥饿与恐惧留下的、难以抹去的印记。但他们的眼神,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如同深渊般的空洞与麻木。此刻,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是对生的渴望,是对未来的期盼,以及对身边这些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军人们,最纯粹的敬畏与好奇。
郑义,这位在绝望中支撑了整个队伍好几天的铁血汉子,此刻正沉默地坐在孙德胜那辆山地车的后座上。孙德胜体格魁梧,蹬起车来虎虎生风,车身都有些微微晃动。郑义沉默不语,自从得知新安军区全军覆没的噩耗之后,他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一成不变的废墟景象,那双总是充满了军人坚毅和果敢的眼眸,此刻如同两潭死水,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与郑义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队伍里其他幸存者们那压抑不住的、对新生的好奇与兴奋。尤其是那个名叫小马的年轻人,他几乎是一刻也闲不住。他坐在一个同样年轻的特战营战士身后,那双因为激动而亮晶晶的眼睛,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好奇地打量着战士身上那套充满了科技感的战术装备,以及那把造型科幻、散发着幽冷光芒的“破晓”电磁步枪。
“大哥,你……你们是杭城那边来的吗?”小马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终于可以与人正常交流的激动,“我听郑大哥说,你们是解放军。”
载着他的那名特战营战士,是一个刚从新兵营里提拔上来的年轻人,性格也相对活泼一些。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个比自己看起来还要瘦弱几分的“同龄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是啊,我们是从杭城西山据点过来的。我叫王浩,你呢?”
“我……我叫小马!”小马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他看着王浩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心中的那份紧张也消散了不少。他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喋喋不休地追问起来:“王大哥,那……那你们据点里,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高高的围墙,还有很多很多的枪和炮?”
“那可不!”王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自豪的笑容,他一边熟练地操控着车把,避开路面上的一个浅坑,一边用一种略带一丝炫耀的语气,向小马描述着西山据点的种种美好,“咱们西山据点,那可是整个江浙地区最大、也最安全的幸存者基地!围墙都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比这粮库的墙还要高,还要厚!上面架着重机枪,还有迫击炮!别说是那些普通的感染者了,就算是‘暴君’那种大家伙来了,也休想轻易闯进来!”
“那……那在据点里,吃饭……吃饭怎么办啊?是不是也要每天出去找吃的?”小马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找吃的?”王浩被他这问题逗乐了,他哈哈一笑,“咱们据点,早就不用为吃饭发愁了!李司令员英明啊,他早就组织我们在据点外围开垦了大片的荒地,种上了粮食和蔬菜!现在咱们据点有自己的农场,有自己的养殖场!虽然还不能顿顿都吃上大鱼大肉,但至少……能保证每个人,每天都能吃上两顿热乎乎的饱饭!”
听到“两顿热乎乎的饱饭”这几个字,小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那股源自肠胃深处的、如同火焰般灼烧的饥饿感,让他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已经……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周围,其他那些同样在侧耳倾听的幸存者们,他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同样的、充满了向往和渴望的表情。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在那个遥远的、名为“西山”的地方,正有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在等着他们。
“那……那在据点里,是不是……是不是什么都要听军队的?我们……我们还能有自由吗?”另一个幸存者,鼓起勇气,小声地问道。
王浩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沉吟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自由?兄弟,现在这世道,能活着,就是最大的自由了。不过你放心,咱们据点跟那些趁火打劫的土匪窝不一样。李司令员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重建家园而努力。在据点里,只要你不违反规定,不危害大家的安全,你想干什么,基本没人管你。当然,前提是,你得通过自己的劳动,去换取你所需要的一切。咱们那里,不养闲人,也不养懒汉!”
王浩的话,朴实,却又充满了力量。他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为这些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的幸存者们,描绘出了一幅充满了秩序、公平与希望的、崭新的生活画卷。
车队的气氛,因为这些充满了希望的交谈而变得异常的热络。只有孙德胜那辆车,依旧沉浸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孙德胜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大大咧咧、藏不住话的粗人。这一路上,光是听着旁边那些战士们和幸存者们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他就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加入进去,跟他们一起吹吹牛逼,侃侃大山。但是,一想到自己身后还坐着那个如同丢了魂一般的郑义,他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郑义心里苦。换做是他,如果得知自己曾经为之奋斗和牺牲的整个军区,以及那些情同手足的战友们,都早已全军覆没,自己恐怕……也会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不堪。
但是,理解归理解,看着郑义这副半死不活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孙德胜的心里,依旧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忍了又忍,最终,实在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了。他猛地,一个急刹车,将那辆山地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然后,他转过那颗硕大的、写满了不耐的脑袋,对着身后那个依旧沉默不语的郑义,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
“我说你小子,他娘的到底有完没完?!在这儿给老子扮什么深情苦情汉呢?!不就是死了几个战友,没了个番号吗?!至于他娘的跟个娘们儿一样,要死要活的吗?!”孙德胜的声音,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粗俗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让整个车队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这边。
“新安军区是没了!你那些战友也都牺牲了!那又怎么样?!你他娘的现在还活着!你是个兵!只要你还穿着这身皮,你就得给老子站直了!你他娘的就得把那份仇,给老子死死地记在心里!”孙德胜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郑义的脸上,“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给那些把你当成救命稻草的兄弟姐妹看吗?!还是……给那些还在天上看着你的、你那些死不瞑目的战友看?!”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他们,就他娘的给老子振作起来!到了西山据点,给老子玩命地训练!把自己的本事练得比谁都硬!然后,跟着我们,一起,去把那些害死你战友的狗娘养的杂碎,一个一个地,全都给揪出来!把他们的脑袋,都给拧下来!给你的战友们报仇!给你们新安军区雪恨!”
孙德胜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郑义的心坎之上!
“你要是连这点种都没有,就只想在这里自怨自艾,当个活死人!那他娘的还报个锤子的仇?!干脆现在就从老子车上滚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抹脖子算了!也省得……脏了我们这块地!”
说完,孙德胜便不再理会早已被他这番话惊得是目瞪口呆的郑义,他猛地转过头,再次蹬上踏板,就要继续前进。
整个车队,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只有那细微的、自行车轮胎碾压过路面发出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但却异常沉稳的声音,突然在孙德胜的身后响起。
“孙连长。”
孙德胜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停下了蹬踏板的动作。
郑义,缓缓地,从那冰冷的后座之上,抬起了他那颗已经埋了许久的头。他那双本已如同死水般空洞的眼眸,此刻,虽然依旧布满了血丝和悲痛,但那眼底深处,却重新燃起了一团冰冷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火焰!
“你说的对。”郑义的声音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掷地有-声,“我……是个兵。”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