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杯水（1/1）

黄浦江的晨雾还未散尽，三艘葡萄牙货轮已经悄然靠岸。码头工人掀开苫布时，成群的麻雀扑棱棱飞起——这些机灵的小东西早就嗅到了谷物的香气。

"教会医院的医疗器械，"海关官员随意翻检着最上层的木箱，里面整齐码着听诊器和纱布，"放行。"

没人注意到底层那些特别的麻袋。当夜，十几个搬运工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卸货时，发现这些"西药原料"的袋角都缝着红布条。老张头偷偷扯开一角，饱满的暹罗香米顿时流进掌心，里面还混着些颗粒特别圆润的陌生稻种。

"这米..."老张头赶紧抓了一把塞进怀里，"给家里小崽子熬粥正好。"

小岗村的土灶前，老支书盯着锅里翻滚的粥。木勺搅动间，他发现这米比公社发的要耐煮得多，同样的分量竟能多熬出两碗稠粥。更奇怪的是，煮饭时满村都飘着一股清甜的米香，不像寻常陈米带着霉味。

"老李，你家的米也是这样？"老支书压低声音问邻居。

民兵连长蹲在粮垛旁，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是南洋那边特意弄来的好粮种。"说着，他朝东南方向拱了拱手，没敢明说。

晒场边上，几个老汉正小心翼翼地把分到的粮种埋进陶罐——这是要留着来年春播的命根子。

南京路后巷的"德盛粮行"前，排队的人群已经拐了两个弯。穿长衫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今日糙米每石八块大洋！"

队伍里顿时一阵骚动。一位穿貂皮的太太突然晕倒在地，丫鬟哭喊着："我家奶奶三天没吃上一口饭了！"粮铺里立即窜出个伙计，往太太嘴里灌了勺米汤。有心人注意到，那勺沿分明沾着南洋特有的椰丝。

"造孽啊，"卖报的少年缩在墙角嘀咕，"租界仓库里明明堆着满仓的..."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便衣特务正拖着一个中学生走过，鲜血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少年赶紧闭上嘴，把"南洋救济粮"五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苏北平原的裂缝边缘，农技员老周捧着刚出土的秧苗，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出苗了！秦家粮种出苗了！"

在这片干旱板结的黄土里，竟钻出了几簇嫩绿的秧苗。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些秧苗的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与当地品种截然不同。

万里之外的南洋，依萍正在书房里轻抚稻穗样本："这些抗旱品种，应该能熬过旱季。"

她不知道的是，皖北的试验田里，老农们正按最古老的仪式跪拜这些秧苗。他们不懂什么基因改良，只当这是老天爷赐的救命稻。香炉里插着三根榆树皮卷成的"香"，烟气袅袅升向龟裂的天空。

华东赈灾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南洋"二字被红笔重重圈起。

"查清楚了，"秘书递上文件，"这批粮食走的是澳门何家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