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瑞兽（2/2）
“落瑞石就在前面！注意沙砾！”赤焰提醒道。
白璃抬手拍飞袭来的沙砾，手上的尘垢混着水珠，落在地上竟长出几株青草。
此时麒麟的鬃毛已经掉光了，符文链勒进了它皮肉里，独角的红光只剩一点，像快熄灭的烛火，它嘴里叼着的木牌快变成粉末了，上面的‘五谷丰’三个字已快消失。
小茉看着麒麟兽。
云星域也有麒麟灵兽，但却不长这样，也不是这个气息，想来每个界面的灵兽同名但不同族。
赤焰依然喷出火焰形成火墙。
只是他的火焰没有了噬灵紫焰，似乎变弱了，在接触灰雾的瞬间变得黯淡。
赤焰有些气馁：“这颓灵瘴……我竟然灭不了！”
小茉的目光穿过瘴气，落在麒麟兽的胸口。
鳞甲的缝隙中，藏着颗饱满的稻种。
星琅语气淡淡，“这种子是它刚降世时，桑田的山神送的，那时山神说，瑞兽的仁慈，不在施雨，在知民饥，这颗种子，你且收着，等你护得这片桑田有灵，就用它种出天下第一的食物。”
小茉看着那颗卵形黄烂烂的灵植种子，如今这颗种子已干瘪，却仍被瑞兽的鳞甲紧紧裹着，虽然干瘪，却没有一点腐坏的气息。
星琅抬头看了一眼上空。
天空没有异象。
“麒麟，该回去了。”星琅的声音洪亮，金色的灵力化作一道光毯，轻轻覆在它的身上。
“三百年了，疫毒的债早已还清，再自责下去，只会让颓气吞噬神智，回不了灵界，回不了天界，会变成真正的绝煞。”
麒麟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瞳里迸出泪光：“还清了吗？”它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嘴角淌下灰黑色的涎水，滴在木牌上，竟让木牌上的三个字暂时显形。
它似乎还沉浸过去的世界里，“那些喝了疫雨死去的孩童，他们的魂魄还在山谷外面哭泣，还清了吗？他们说我是瑞兽，生下来就该护佑这片土地物产丰饶，可我现在连颗种子都护不住，连让百姓喝口干净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它突然发力，竟用独角往落瑞石上撞，符文链猛地绷紧，勒得它浑身颤抖，它头上的独角发出的红光又暗了一分。
星琅不知道该如何让发狂的麒麟平静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茉。
小茉明白星琅的意思，她刚想开口。
麒麟似乎忍着疼痛，闷哼一声，继续道：“老山神说瑞兽的仁慈在知民饥，可仁慈有什么用？没有能力，只有仁慈救不了枯死的庄稼，救不了饿死的百姓！不如彻底成煞，把这片桑田彻底掀翻，把瘟神的残魂撕碎，就算最后被天雷劈成齑粉，我也不后悔，他们……他们骂我是灾兽！我就做灾兽！”
赤焰看着煞气冲天的麒麟，怒吼一声，化为牛身，飞到麒麟身前。他身上的鳞片在颓气中蒙上灰霜。
赤焰感觉自己有些不适，却死死不肯后退。
小茉抬手用灵力丝卷住赤焰往回拉。
赤焰在小茉的灵力丝里又化为人红发少年，他身上的颓气消散了。
白璃看着赤焰：“牛牛！你牛啊！靠那么近。”
赤焰：你才牛。
他不想与白璃说话。
小茉看着麒麟，感觉这样的灵兽不应该如此。
但仁慈，有时候确实无用，比如对方想让你灰飞烟灭的时候，想灭世的时候，当下对他就不能仁慈。
但对失去神智的灵兽，当然是安抚为佳。
她看着麒麟，“仁慈不是没用，三百年前你用最后瑞气护住的这片土地，如今这里几个山谷化为桑田，你救下的那些孤儿，他们已经有了后代，带着百姓生活在这里，他们知道麒麟是瑞兽，他们对着沉渊谷叩拜，不是怕你成煞，是盼你记起自己是瑞兽，不是灾兽，你把自己逼成真正的绝煞，谁来护这山脉。”
赤焰喷出的火焰烧向瘴气，火焰与灰雾碰撞，激起漫天金粉。
赤焰道：“麒麟！你看那里！”他指向山谷外面的田野。
“谷穗上的露珠都带着你的瑞气，他们说那是你没散尽的慈悲心在滋养！他们带着族人在沉渊谷外种满了稻谷，那些稻子现在结满了穗。”
“他们确实是靠那稻种活着。”小茉看向山谷外面，那黄灿灿的谷穗，一颗颗比她如今的头还大。
小茉的灵力顺着光毯涌入麒麟体内，指尖的灵力与它的残瑞相触，三百年前的画面在瘴气中浮现：
疫雨降下的那天，麒麟对着病倒的百姓哀嚎，用自己的鳞甲磨成粉混进药汤，救了不少人；一老人偷偷进谷，把一颗稻种塞进麒麟的嘴里，瘟神被打退后，麒麟用最后一丝瑞气护住了这片山脉的根基，让救命的稻苗活了下来；山谷外面的稻田，稻穗上带着淡淡的七彩光。
“你看。”小茉的声音软了下来，光毯中浮现出成片的稻田，“你从来不是只为桑田而生。你的慈悲念头落在地里，长出了新稻；落在他们心里，让他们长出了良心。他们等的不是呼风唤雨的瑞兽，是那个会用自身鳞甲救病的麒麟。”
小茉在心里道：所以，不可化为煞灵。
麒麟的动作猛地顿住，撞向岩石的独角停住了。它望向山谷外面的田野，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稻种，突然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低吟，低吟里已经没有暴戾之气。
它声音小了许多：“我以为……我以为他们恨我……我把自己困成这样，当年老山神的话，我忘了……原来他们还记着我的好……”
它胸口的鳞甲突然裂开，灰雾中浮出那颗干瘪的稻种，种子在光毯中竟发了芽。麒麟的眼瞳里浑浊褪去，渐渐透出温润的琥珀色，左后蹄的伤口处长出新的皮肉，只是这次的皮肉上带着淡淡的稻纹，摸上去竟带着泥土的清香。
沉渊谷的颓气开始散去，化作灰色的雨水，落在干裂的田垄上。那些被颓灵瘴困住的魂灵渐渐舒展，农人的魂魄回到了各自的家园，稻灵的魂魄化作青苗，扎根在田地里，嘴里还念叨着“要发芽了”。谷外的桑田上，枯槁的土地冒出新绿，河水在雨水中重新流淌，农人们跪在地上欢呼，却不再是祈求，而是感恩。
地脉突然震动，地面裂开道缝隙，里面露出块巨大的玉石。
麒麟抖落满身的尘垢，新生的独角在雨水中泛着七彩光，它对着玉石低吟，声音里带着对过往的忏悔，也带着对未来的坚定。
它看向小茉：“多谢仙子点醒，麒麟多年执迷，差点忘了瑞兽的本相。”
小茉指了指田间的新苗：“你要留在这，还是回天界？”
麒麟还没有回答，星琅已先开口：“麒麟你留在这里，直到山神出生。”
麒麟对着星琅行礼，又看了一眼小茉与白璃，点头行礼后，飞离山谷。
……
飞离沉渊谷时，小茉低头望了一眼。麒麟正站在桑田中央，独角洒下的七彩光落在新苗上，光所及之处，稻穗饱满，河水清澈。农人们捧着新收的稻谷，对着它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