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他心匪石,不可转也。……(2/2)
“殿下今日……是想要些什么?”
“那枚玉佩,是我未能沉住气,让你思及往事,有所伤神。”
裴彧拭过她的眼角:“我从未想过以此来求得你的垂怜。不过是想让你,知晓此事而已。”
他不想以此来索取什么。
他只盼她能接受他的示好,莫要将他当做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明蕴之不曾回答,只觉眼眶发酸、发胀。
裴彧牵着她,自小径继续向前,经过八角亭,又经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停留至一座竹屋之前。
“……我不知道。”
明蕴之站住脚步,怔然看向他。
“我不知今夜究竟是真是假,这样的心意还能维持多久,”她眸色轻晃,透露出些许迷茫:“我……”
“不必急于给出答复,也不必勉强。”
“便是囚徒,亦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裴彧低声开口:“哪怕穷尽此生。”
“……我等的起。”
他心匪石,不可转也。
竹屋中早早燃好了惯用的熏香,袅袅香气自帘中传出,将微寒春夜都染得万般旖|旎。
明蕴之心口发烫。她闭上双眼,忽而踮脚,吻住了男人的下颌。
红唇轻轻擦过脖颈,她感受到男人一瞬间的屏息与僵直,紧随而来的,是骤然炙热的眼眸。
她明明应该将他远远推开,告诉他,她只想当好一个太子妃。
可他靠得太近,沉木香气如酒一般,让她头脑发昏,掌心微热。
她告诉过自己太多次,再陷下去,便再无可转圜,直坠深渊,可那双眼神太过热切,让她难以分清这究竟是情深,还是危险的诱哄。
明蕴之感受过那颗心脏与她同频的跳动,那样沉稳而坚定,似暗涌着的潮水,直直将她吞没。
——不要相信,不要靠近。
——不要再沦陷于砒霜般的蜜糖。
她眼睫微潮,手中的兰花灯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无力的轻响。
“裴彧,”她道:“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山风渐起,满山灯火摇曳,如浮动着的星海。
红唇被含住的瞬间,明蕴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那双惯来冷淡的眸子里藏着似焰般的热意,长指摩挲着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唇瓣相贴,他力道不重,却几近焦灼,长久自持着的情绪寻到了唯一的出口,只有与她相贴之时,才能勉强克制着,不去想她,不再发疯。
他近乎贪婪地向她索求着:“不喜欢我,无妨。”
他低低喘|息,如困兽般抵住她的额头:“哪怕只是喜欢我的身子,便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将我当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伶人亦无不可,只要你欢……”
双臂忽地环上他的脖颈。
裴彧眸色一怔,猝然扣紧了她的腰身,带着某种忍无可忍的渴望,将她牢牢地困于怀中。
竹屋之外,雨声淅沥。
一场贵如油的春雨浇透了整个世界,将山林中悬挂着的灯笼击打得摇摆。明蕴之汗水淋淋,咬牙撑起,跨坐在了男人之上。
他敢开口,她为何不能享受?
那么多男人都可将此事与爱分开,她为何不能?她从未否认过男人给她带来的欢|愉,又为何要自我欺骗,让她白费了大好年月?
明蕴之按住他的胸膛,泪盈满眶:“真话也好,假话也罢,今夜你既如此说了,便不准擅动。”
她未曾这样直白地命令过,像是有一团烈火灼烧着她的胸膛,让她难想什么端庄,什么伪装,只想燃烧,不尽地燃烧下去,让整个世界被一场大火所吞噬,而她溺于深海,不寻归处。
心中乱七八糟,身上也乱得让人心颤,她沉沦在风声与夜色之中,低促的口耑息与雨声所交缠,难辨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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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一夜,明蕴之醒来时,天光大亮,雨声未歇。
这场雨来得尤其久,像能浸湿整个世界,她听着窗外的雨声,忽而失神。
裴彧掀帘从侧屋而尽,瞥见的,便是她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层叠纱帐的一幕。
“醒了?”
明蕴之偏过头,与他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不然,她怎会看到裴彧低头。
男人垂首,坐在榻边,亲了亲她的脸颊。
“如若是梦,你便该一口应下了。”
“为何?”
“梦就是如此,没什么来由。”
裴彧刮过她的侧脸:“正因不是梦,你才会……”
明蕴之打了个哈欠,侧过头去。
“既不愿听,那我不说了。”
裴彧:“可要起身?”
明蕴之点了点头。裴彧将她扶起身,道:“今日,可还能行?”
她垂眸,揉了揉腰身,点头:“要去何处么?”
裴彧站起身来,为她取来备好的新衫,道:“私奔,去不去?”
明蕴之睁大双眼,“……什么?”
……
赶车的人仍旧是夏松。
秋朔不知去向,车中唯余夫妻二人。裴彧看她没什么精神的模样,道:“若是还累着,便靠一会儿,还需半个时辰。”
他朝她伸开手,露出宽阔的肩头。
明蕴之未曾动弹,静静地看着他。
裴彧拉过她,强硬地让她靠住,大手掩在她的脸上,阖上她的双眼:“早知你倔得很。”
本也没盼着她一夜便能回心转意。只要她不再远远避着他,对他的示好刻意回避便好。
明蕴之靠在他肩头,深吸口气,低叹了一声。
她也累了。
无论是身子,还是身躯之下的那颗心,都疲惫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爱如何便如何吧,随他去了。
她闭上双眼,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裴彧未曾动弹,她迷迷糊糊地又睡着,直到听闻夏松在外低低敲了敲窗户,道:“殿下,人已到了。”
明蕴之动了动眼睫,睁开双眸。
裴彧:“吵醒你了?”
明蕴之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不久。”
裴彧从马车的柜中,抽出昨夜所戴过的两只面具,将其戴在了女子的面上。
“这是要……”
明蕴之扶了扶脸颊上的面具,眸中疑惑。
裴彧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下马车。明蕴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马车似乎停在一处酒楼的后院中,周遭寂静无人,看不出这是何处。
“此处是溪铜镇,颖川郡下,离颖川城最远的一个小镇。”
裴彧道:“可还记得杨秀荷?”
“杨……”这个名字倒是陌生中透出几分熟悉,明蕴之默了默,终于想了起来。
是那日那位山匪头子,裴彧曾与她说过此人名姓。
她指尖一紧,裴彧拉住她,展开她的五指,不让她再掐掌心。
他撑着伞,将人拢于伞下,二人掩着面容,步入那酒楼之中。
酒楼中,大多数人都掩着面颊,只有酒楼中的小二跑堂坦然地露着真容,二人进来之时,堂中大多数人只是略擡了擡眼,见两人装扮寻常,也守规矩地掩着面,无人多瞧。
小二迎上来,谄媚道:“这位郎君,夫人,是要去天上,还是地下?”
明蕴之有些紧张,看向裴彧。
裴彧按在她的肩头,叫她安心。
“我要见之人,在玄字一号,引路便是。”
那小二变了脸色,垂首引路。
裴彧低声与怀中人解释着:“此处酒楼实为赌坊,入眼所见之物,哪怕是官身功名,皆可赌。来往之人黑白皆有,鱼龙混杂,玄字房间,便是供这些人会面之所。”
朝廷近年来也在追查此事,可那背后之人如鬼魅般,遁身极快,查封一处便会生出另一处,灭之不尽。
小二推开房门,避之不及似的躲开,下了楼去。
明蕴之一瞧,里头空空荡荡,并无人影。裴彧捏了捏她的肩,示意她放松,只往前行了两步,门后一道阴影便笼罩上来,刀光寒冽。
裴彧以臂挡开,飞快地绕开旋身,夏松紧接着飞身而上,袖中短刃劈出,震飞了那把长刀。
“杨大当家,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杨秀荷面上也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闻言转首,冷声道:“我要待的客,可不是你。”
“是吗?”
裴彧将明蕴之按在座椅上,旋即坐在她身侧,“夏松。”
夏松拍了拍手,下一瞬,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前。
是秋朔。
“殿下,已经处理好了。”
明蕴之眨了眨眼,看秋朔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囊,扔到了杨秀荷身前。
那山匪头子只身一人坐在屋中,又没了武器,显得愈发普通,若非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平凡娘子。
杨秀荷看了几人一眼,解开那布囊,厌恶地看了一眼,扔到了房间的角落。
“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那个带给她致命伤害过的男人,她自然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太子,东宫储君,为何会来此处,为何要见她?
“此人,可眼熟?”
裴彧轻描淡写,语调平淡:“让尾巴跟了这么久,杨大当家如今,不复往日敏锐了。”
杨秀荷:“我要见的人呢?”
裴彧:“你今日要见之人不会来了,这本就是一场引你上钩的阴谋。不想杨大当家竟真敢独身前来……孤勇有余,智谋不足。”
“你!呃……”
杨秀荷愤而起身,胸口却骤然发疼。那日裴彧一刀扎进她的心口,至今伤口未好,多有隐痛。
“孤帮你解决了麻烦,还不知孤的诚心?”
裴彧:“谈一桩,对你我都好的生意,如何?”
“你?”杨秀荷怀疑地坐了下来:“谈什么,怎么谈?”
裴彧捏了捏身侧之人柔软的指腹,淡声道:“看来杨大当家是心动了。”
“那在谈正事之前,是否该表示些什么?”
裴彧眸色凛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好叫我瞧瞧,杨大当家的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