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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蕴之,为孤生个孩子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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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彧:“罢了。如今……不好。”

他知晓自己不该提的,却在感受到她异常的柔顺时,无可避免地生出了那等卑劣的心思,妄图以子嗣将她留在身边。

她分明也盼望着他们的孩子。他闭上双眼,又想到前世那未能出世的孩儿。

心中暴戾骤生,饶是凌迟鞭尸亦不能除他心头之恨,明信鸿百死,难解其罪。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声音微哑,开口道:“殿下。”

他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情绪,敛眸:“我在。”

“从前,殿下为何不要?”

明蕴之擡眼,不容他避开视线:“偏偏现在……”

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从出生起,便背负着外祖的罪孽。

“从前……”裴彧拥住她的身子,沉寂许久。

他默然垂首,凝视着那双杏眼:“大仇未报,谋算之中,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杀身之祸。”

“我若有事,你带着孩子,只会更难。”

他的太子之位有多少人盯着,若无子嗣,她便只是废太子妃,有柏家外祖在,她不会没有去处。

他顿了顿,喉头压抑许久的浊气忽而消散:“我不想以此绑住你。”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皇位?不,他从前无意染指皇权,可只有身居高位,才能为母亲,为娄家上下报仇。这些年来,他暗地行事狠辣,几乎无所顾忌,生平仅有的几分顾忌,在于他那个无辜的妻子。

险中求生,若有朝一日他败了,她或许还可保全。但若有着皇嗣,她便难以脱身。

从前的他都未曾想过以子嗣捆住她的脚步,如今却因着贪念,竟有了荒谬的想法。裴彧闭了闭眼,只叹人心欲念无穷尽,他一将死之人,难道要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么?

是他的错,他不该提此事。

明蕴之眼眶发酸,偏过头去。

她不想裴彧会这样回答,心头发苦,她只觉得……很苦。

她和他,没有哪一个曾被上天眷顾过。

这回答来得太晚,晚到她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只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并非为了裴彧,也不是为着自己,而是为了从前她曾幻想过的孩子。

它不是不被期待的。

她偏过头落泪,轻轻颤抖着。裴彧扶正她的脸,吻去她的泪痕。

明氏父子难逃一死,但她母亲和无辜族人自可保全,包括她。

他会让她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那些罪孽,本就与她无关。

-

议和之事,齐王又一次求到了裴彧面前。

裴彧仍记得上一世的他是如何说的。“我庸碌半生,虽是皇室子弟,却不曾为百姓做过什么贡献,却受百姓供奉,享受着逍遥自在的豪奢日子,如今青州危难,我安能躲至百姓身后?”

那时战局不利,倭寇有火药有内应,将整个青州炸翻了天,人心惶惶,不知何时又会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

裴彧自是不允。可齐王跪在他身前,那双从来嬉笑得不正经的眼眸露出几分坚毅来:“二哥,那只风筝,你还记得吗?”

他从前年幼,兴许不觉,可好歹也是裴家的儿郎,不会不懂当年……他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可那又如何,他愿意被裴彧利用,他是他的二哥,他也愿意装傻,跟在他的身后,谋求些能做实事的位置。

“我母后私下做过的手脚,想来二哥比我还要更清楚,我知晓母后爱子心切,让我置身事外,意图设计二哥三哥两败俱伤后,将我推上皇位,可我不愿。”

齐王:“二哥与三哥之间,我赌二哥。往后若有朝一日二哥上位,难保不会清算母后。”

他伏地:“我愿用战功换得母后性命,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二哥宽恕母后一命,让她安稳余生。”

裴彧不能不应。

齐王提及幼年之时,那是他对齐王的愧,利用一个尚不知事的孩童回到宫中,是因着他的私欲。

陈皇后于他和太子妃之间多有挑拨,用那些放手不管的宫务压着明蕴之不让其空闲,又多次让陈家在朝中浑水摸鱼。现在大局未定,一切尚有余地,可日后他登临大统,总有一日会清算陈家。

齐王也在他不知晓的时候,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于是他应了。

生平憾恨之事又添一桩,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葬送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所幸今生已然大不相同。

齐王兴致冲冲地来,扬声道:“议和之事就需得机灵的人去才行,否则被对方蒙骗过去该如何……还有,谈条件的时候,是不是该去个有身份的人压住他们?”

他说了许久,只见兄长望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二哥?”齐王不满:“你在听我说话吗?”

“孤只是在想,五弟妹可知你在此地有这等想法。”

裴彧:“她的身孕,你不顾了么?”

齐王脸色一顿,软了嗓子:“二哥……就知道瞒不住你。”

姚玉珠前几日查出身孕,应当是在豫州有的,月份尚浅,他们便没有张扬。

兖州与青州的往来由沈怀璋负责,他本也是裴彧的人,知晓此事并不过分,齐王低下头,道:“我也是想给我孩儿当个榜样。免得玉珠总说我什么也做不好,往后只会带坏孩子。”

“二哥……”

“去吧。”

裴彧转动手持:“同意议和并不代表对方真愿臣服,无论何时,记得警醒。孤会派人辅佐你。”

齐王噌地站起身,他拱手,认真道:“定不辱命!”

他临行前一日,宅中聚于一处,办了个小宴。

二哥二嫂,明家三娘,包括见过几次但并不熟悉的綦娘子都露了面,坐在席位上慢慢吃酒。

宴席上都是他爱吃的菜,他本就在兴头上,喝了些酒,嘴巴粘粘糊糊地跟二嫂说着玉珠身孕的事。

明蕴之欢喜不已,总算听得了个好消息,但除此之外,她更是道:

“五弟现在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往后行事更要多多思虑些,谨慎些,勿要莽撞,可知晓?”

“知晓知晓……”

齐王被委以重任,喝得晕晕乎乎,半趴在桌上,心底还高兴着。

“殿下。”

夏松立于门前,裴彧:“说。”

他于裴彧身边附耳几句,裴彧颔首:“让他进来。”

片刻,綦莫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中。他将密信递与綦舒,后者看了裴彧一眼,将密信夹与指中扬了扬,道:“这封,什么价?”

裴彧:“千金。”

綦舒满意了,她转身去了隔间。綦莫仍留在屋中,等候着她。

齐王擡首,本想说些什么,忽然看着个人影吓了一跳,干巴巴地说:“二嫂,二、二嫂,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不……不对,”他比划:“二嫂没这么……是三娘子,三娘也没这么壮啊。”

裴彧皱眉:“你醉了。”

他让夏松送他出去,齐王不依,撑着身子坐在席面上。

明蕴之忍不住顺着齐王的目光看去。綦莫闻言垂眼,仍旧是从前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她冷不丁又想到了那一日,他手肘上的红痕。

那痕迹好似胎记,并非后天而成,与她兄长手上的胎记倒是有些像。这阵子,那痕迹总会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她又觉得是否自己太过敏感,天下人那么多,有一两个胎记相似的,不足为奇。

只是今日仔细一看眉眼,从前单瞧着不觉,如今含之也在,二人一坐一站,眉眼竟真透露出几分熟悉。

难怪齐王认错。

明蕴之笑了笑:“綦郎君救过我家小妹,来人,添筷,为綦郎君倒酒。”

含之对救过她命的綦莫也怀着感激,哪怕不待见裴彧,今夜席上一言不发,也愿意跟着姐姐站起身,敬他一杯。

“多谢郎君。”

明蕴之饮尽一杯,还要倒酒。裴彧按住她的手,道:“这酒后劲大,一杯便够了。”

明蕴之摇了摇头:“若无綦郎君,含之如何能平安回来。这谢意难以言表,都在酒里了。”

她擡了擡手,欲饮第二杯。裴彧站起身,道:“孤替你饮。你喝不惯这边的酒,勿要逞强。”

含之捏着酒杯,冷脸看着男人,低声道:“此言说来,好似殿下有多关心我阿姐一般。”

明蕴之转过头:“三娘。”

前夜醒来,含之便好似变了个人,沉默了许多。今夜本想让她一起来同乐,不知因何,她好似心有隐怒,未有言表。

“……怎么不关心?”

齐王醉中仍维护兄长:“三娘话不能这么说。”

含之:“若当真关心,怎会不知我阿姐有何忌口?”

“我阿姐吃不得桃,哪怕只是碰到皮毛也会浑身起疹,殿下曾当着众人的面送来一筐雪桃,殿下可莫要抵赖。”

裴彧眉头稍紧,一时未曾想起是何事。

“雪桃?!”

齐王眨了眨眼,醉意朦胧:“就那筐子雪桃,玉珠唠叨我了好一阵。哎哟,那桃子可难寻了,玉珠有一阵想要,我让人搜罗了好久才寻来。然后二哥……二哥说想要给二嫂送些礼物,我……”

含之点头:“原是如此。怪不得王爷,只是殿下想哄我阿姐欢心,还需旁人出力,自己不上心罢了。”

明蕴之:“含之。”

她看向裴彧:“含之醉了,我送她回去。”

裴彧缓声:“你知晓此事?”

那时……太早。他只让会哄人的齐王寻些好东西送给她,并未仔细过问。

她的情态,可不像第一日知晓的模样。

明蕴之抿了抿唇,道:“殿下的账在我这儿,上头记录了名目,曾瞧见了。”

其实是谁送来,于她而言都无所谓。她当时收到雪桃,心底也只是黯然一瞬,裴彧关不关心她不要紧,愿意给她体面,已经很好。后来知晓是齐王送来,那时心底已不再期待,所以对裴彧当个撒手掌柜的事也并未放在心上。

这件事过去了半年有余,她都快要忘记了。

可含之还记得。

含之委屈地看向她:“阿姐。”

“呀,好生热闹。”

綦舒揉了揉手中的信,从隔间出来。她看了独立于众人之外的綦莫一眼,施施然坐下,斟了杯酒:“真是稀奇,好似这天底下不能吃桃的人,都聚到这一屋来了。”

“綦舒。”

沉默了许久的綦莫忽然开口,近乎喝止。

綦舒仰首:“怎么,说一句你也不能吃桃,觉得很巧,不成么?”

明蕴之擡首,意外地看了眼綦莫。

綦舒从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她说完,便将解好的密报扔给裴彧,拂袖走了出去。

綦莫没了停留在此处的理由,他放下酒杯,随綦舒离开。

“走吧,都走吧。”

齐王吃醉了酒,摇摇晃晃站起身。夏松扶着他,往客舍去。

含之再不愿,也被青芜连拽带哄地送回了屋。她屋中已准备好行装,随时都能启程,只等阿姐松口。

方才还热闹着的宴上又静了下来。明蕴之坐下,为自己盛了碗汤。

裴彧:“雪桃之事……”

她按了按眼眶,轻轻吐出口气,道:“殿下,此事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

她擡眼:“殿下若当真对我心有亏欠,不若允我一件事。”

裴彧看着她认真的面容,指尖稍紧,道:“你说。”

那双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犹豫,又被淡淡的坚决所替代。含之那日之言,她细细思量过。父兄之事她潜意识中无意逃避了许久,做再多的弥补之事,终究不能让她心安。

是非对错,她应该有自己的评判。

便是没有今日宴上的小小口角,她也在思索该如何开口了。

除却这些,还有……

“我有一件疑心之事。”

明蕴之轻轻垂眼,不去看裴彧的表情:“这一回,我想自己亲眼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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