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我与太子举案齐眉 > 第67章 第 67 章 她上了瘾。

第67章 第 67 章 她上了瘾。(2/2)

目录

是綦舒。

“可要喝一杯?”

綦舒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朝后摇了摇手,举起那对酒杯。

明蕴之上前几步,坐到她身侧。

“这是什么酒,闻着很香。”

“不知名的果子酒罢了,”綦舒倒了一杯,递给她:“这世上,不是只有名动天下的酒才好喝。有些酒,名气大,却不过尔尔。”

明蕴之沾了沾唇,味道不错。

她看了綦舒一眼:“綦娘子能饮酒?”

虽然不是第一次瞧见她喝酒,但她好歹是病人,常年一副病态,明蕴之顺口多问了一句。

从离京开始,綦舒一直与她同行,二人却没说过几回话。大多数时候,她都坐在自己的马车中,睡在宅邸里,很少出门,也从未听过她提过什么要求。有些时候,明蕴之差点会忽略掉她的存在。

她好似一团摸不着又抓不住的雾,行事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却又让人觉得她本就该如此。

“不能啊。”

綦舒回答得清脆:“我爹说了,再瞧见我偷喝酒,就该挨揍了。”

明蕴之好奇:“綦大人会如此行事?”

她在宫宴上见过綦自珍,是个儒雅又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瞧着有些文若,不似能扬言会揍女儿的人。

綦舒顿了顿,好像被她问住了,眸中酒意分明了些许,她放下酒杯,道:“十多年前,会如此。”

“至于现在……”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自从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想要再倒酒,被明蕴之轻轻按住:“綦娘子,还是少喝些吧。身子要紧。”

她见过綦舒发病的样子,很有些骇人。

“太子妃觉得,人何以是人?”

微风卷过綦舒的发梢,她轻轻侧眼,看向明蕴之。

明蕴之晃了晃手中的杯盏:“綦娘子何以如此发问?”

“人与野兽最大的差别,便是人有思想,可以克制自己的想法,约束自己的行为。而兽,只会顺着欲.望行事。”

她转过酒杯,再倒上一些。

綦舒:“太子妃觉得,我是人,还是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一瞬间的不寒而栗后,明蕴之沉下心来,道:“是人。”

綦舒低笑几声:“连我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明蕴之吹了吹夜风,道:“是因为綦娘子方才所提的‘那日’么?”

二人间静了片刻,綦舒将手中酒液倒入喉中,道:“太子妃可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你我见过数回,哪怕从前疑心过我与裴彧有什么首尾,都不曾开口询问。今日,是因何开口?”

她虽为人,却有着兽一般的敏锐,明蕴之看见她脖颈处痕迹时,眸中一瞬间的颤动骗不得人。只是綦舒没那么无聊,掺和别人家夫妻的事,明蕴之不问,她何必巴巴地上前解释?

她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明蕴之若真感兴趣,也不至于今时今日才开口发问。

綦舒:“你在试探綦莫。”

明蕴之不置可否,饮了口酒。

綦舒:“他的命,是我的。”

“我不想要他的命,”明蕴之淡声道:“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綦舒看向远处天边的一弯月,道:“他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魂野鬼,能有什么真相。”

綦舒朝后一仰,直直躺倒在甲板上。明蕴之做不到她那般爽快,靠在舷边,看向她。

“我从前,不是这样疯的。”

綦舒两眼放空,看着漆黑夜色里闪耀的星子:“我知晓我在你们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不规矩,不端庄,这般年纪了也不曾配人,甚至时常出言不逊,满京的闺秀里,我是最好的反例。”

明蕴之:“玉珠与我说过,你们年幼时,曾一起玩耍过。”

她是大病过后,才性情大变的。

綦舒:“我阿娘出自并州柳氏,为人良善,很和气爱笑。那时我爹无心仕途,一心想要游历山水,遍行天下,连娶妻都耽误了。后来他说,能遇见我阿娘,是他生平最幸之事。”

她出生后,同行之人从两人变作了三人,一家三口登高看山,游湖看水,她不必像京中闺秀们那般循规蹈矩,亦不必似那些男儿们苦读,她有一个比无数人都要幸福、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一切,都毁在綦莫手上。”

綦舒垂眼,看向明蕴之。

夜色之中,模糊了五官的光线让那两张脸格外相似。眉眼,神情……难怪綦莫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便难以止住视线。

她嘲讽地笑笑,道:“那一日,我与阿娘上山采茶,捡到了他。”

那时的綦莫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好似被什么噬咬过一般,浑身上下没有几块好的地方。

她吓了一跳,带着阿娘就要离开。柳夫人心存善念,怕他是上山打猎的农户,不小心被野兽伤到,便带人将其送回了庄子上。

他醒来,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概不知。柳夫人当他磕坏了脑子,便留他在庄子上住下,做些杂事。

綦舒想,她的命运,就是从遇到綦莫的那一刻开始转折的。

綦舒:“太子妃可听过,蛇娘娘的故事?”

明蕴之抱着腿,歪过头:“这是我们益州的故事,哄不听话的小孩子的,你也听说过?”

传闻山上有蛇女,化身为人,与蛇日夜相伴,常有不听话的孩童被家人恫吓:若是再不好好吃饭,就把你送去给蛇娘娘!

明蕴之很乖,她从小到大没听过这样的话,含之也被宠着长大,明家人没这么说过。她是在去了柳园以后,听友人讲才知晓还有这么一个故事的。

綦舒:“留下他的那一夜,蛇娘娘来了。”

明蕴之心头一跳,看向她那张苍白中,透露出不正常红润的脸。

“你的身上的毒……”

“他是蛇娘娘的供奉,或许就是你们益州故事里,那些不听话被送上山的孩子。蛇娘娘以他试毒,可他逃了。”

綦舒闭上双眼:“那一夜,是我此生所见,最恐怖的一日。”

满山的蛇听从一人之令,好似乌云蔽日,那疯子般的女人执意要灭尽所有带走她供奉的人。

綦自珍那日与朋友吃酒,回来晚了,他见到此状时当机立断,刺穿了那女人的胸膛,那些蛇没了主人,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可柳夫人仍旧死在了那一日,蛇毒入肺腑,无药可救,几乎当场殒命。

而綦舒能侥幸捡一条命回来,是因着她被那少年护在身下,身上只被咬了一个伤口。

刚显现出中毒痕迹之时,那少年便变了神色,割破手指,放入她唇中。

毒性稍解。

綦自珍将要砍下的剑忽地失了力,掉在地上。

那日以后,他再不能随心所欲地游山玩水,选择了入仕。他知晓,只有他有了权势,有了人脉,或许才能寻得为女解毒之法。

好在,他勉强寻得机缘。

太子欣赏其才干,将其引荐给静山大师。静山看过綦舒的脉象,只道此毒无解,却有续命之法。

续命的药引,在那个被蛇女养大的少年身上。

他自幼被蛇女当作试毒之物,百般折磨,早已百毒不侵,非常人之躯。

綦自珍将其收为义子,命其伴随在綦舒左右,护她性命,权当赎罪。

收为义子的那日,綦自珍深深地望着那个少年,为他取名为綦莫。

莫寻来路,莫问前程的莫。

綦舒无数次想要杀了他,为母亲报仇,可又一次次因为虚弱的身子而被拦下。

她不仅不能杀他,甚至余生,还需得靠着他月月解毒而活。

多么可笑,多么荒谬!

綦舒支起身子,看向明蕴之:“太子妃可知晓毒性发作之时,是何感受?”

她感受不到自己是人的存在,好似从头到尾,她只是一条蛇,本能地交缠着眼前的人,要将其吞下,咽入。

她上了瘾。

他的人,他的血,他自上而下的每一处气息,都是能让她陷入更深幻境的毒。

第一次发觉她将綦莫压在身下的时候,她恶心地快要吐出来。可欲.念比毒性来得更快、更多,她沉沦在虚幻的刺激里,与生平最恨之人,攀至无数高峰。

结束以后,綦舒发了疯似的咬他,将触目可及的所有东西扔到他身上,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为什么要害了我娘,又害了我的一生,为什么,为什么!”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

綦莫从未还手,他默默承受着她给的一切,等她彻底没了力气,只能瘫倒在他怀中的时候,才道。

“我原本只想……活下去。”

他只是从蛇窟中逃了出来。

他只想知道,他在这世上,除了被当做试毒的器具,还有没有别的活法。

他活着,却又好像比死还痛。

……

明蕴之手脚微凉,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真相,娘娘,”綦舒望向她:“我早已忘了当人是什么感觉了。”

从中毒那日开始,她便觉得自己虽然生于人世,却始终游离于人世之外。她说綦莫是孤魂野鬼,其实她才是那个被强行留住的性命。

当人生生变为野兽,似兽一般压抑不住欲.念,那她究竟算是什么?

明蕴之后背被冷汗浸透,掌心也泛起了潮热,她抿唇,朝前膝行几步。

她拥住了綦舒。

綦舒冷厉的双眼忽然怔住,双手不知所措地垂于身侧,感受到属于女子身体的柔软与温暖时,好似被什么定住了身子,一动不动。

明蕴之抚着她的长发,道:“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她顺着綦舒的长发,触碰到了綦舒的手。

“蛇是冰冷的,凉的,可你看。”

“你的手,比我还要热。柔软光滑,可没有鳞片。”她将彼此的手团起,展开那灵活的手指,揉了揉:“蛇可有手?可能似你我这般拿起酒杯?”

她擡眼,以目光点了点綦舒嫣红的唇瓣:“想来蛇也品不出酒的优劣高低。更无法将那些密信解读而出来,一封信,可值千金呢。”

两人靠得很近,綦舒甚至嗅到了她身上的幽兰香气,无比鲜活的活人气息,与她身边潮湿粘腻的死气截然不同。

她能感受到明蕴之正盛放着,而她早已半死不活,打着微黄的卷儿。

明蕴之:“你随手解开的一封密信,或许便能挽救千万生民的性命。若兽能如此,早被敬仰成神明,受万人供奉了。”

她说得真心实意,更能感受到眼前这副躯体的轻轻颤抖。

明蕴之以为她冷,将肩头的披风取下,为她盖上。

“娘娘。”

她刚松开手,便见綦莫不知从何处而来,将半醉的綦舒打横抱起。

綦莫抱着人转身,未行几步,转过头,眸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到底什么也没说,敛了神色,往船舱中去了。

凉风吹过甲板,明蕴之滑坐下来,看着远处的山影夜色,饮尽了壶中清酒。

“益州,深山,蛇女……”

她喃喃低念。

一切的源头,应当就在益州。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