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将要分别(1/2)
张野拦了辆三轮车,去了镇上的诊所。
不知道是逃避即将面对的结局,还是伤势真需要处理,此时陆砚是硬着头皮回来的。
人只有真的处在某种境地,才会明白逃避的诱惑力。
他想,即使现在去另一个国家、面对一群语言不通的人,他用不太流利的口语,也比现在容易开口。
可曾记得新闻中不小心放火点着了自家房子的男孩?
其实又有什么难开口的呢,不过是承担不起后果罢了。
尚未挂牌的‘桑园小筑’外面的灯带没有点亮,可暮色如期笼罩。
窄窄的道路,右边是田埂,左边是被冯小军补了缺口的石板路,路不长,三步就到有矮矮门槛的木门,木门里点着桑皮灯笼,桌上无一人,一片空寂。
或许是鞋跟把水泥地扣得太响,或许是屋内静得发慌,一人从门进,一人从内出。
粗布衣裳罩着围裙的沈秀娥像列火车,从灶房到大门,下一秒就要撞上来。
她抬了抬手,却忍住了,后指着陆砚的鼻子质问:
“我女儿是跟你出去的。”
陆砚比想象中的平静,这平静就像一个嗜酒的人戒酒一年,病态而麻木,甚至能嗅到对方散发的油烟气。
“是。对不起。”
指着鼻子的手终究没能落为巴掌,扇在他脸上。
明明是件不算损失的事,却仿佛看到一只羽毛洁净的鸟不愿意落在污泥里,因此他觉察了自己藏着污、纳了垢。
他就是污泥。
那只手落了下来,仿佛它生来就是来吃苦的,只擅长干活,不擅长讨回公道。
沈秀娥死死盯着,眼眶发狠到血红,“你想怎么处理?”
“......您满意,我都配合。”
他来不及找律师咨询此类事情中自己算怎样的过失方,但是一个人朴素的良知已经做了审判,他有罪。
不仅有罪,还得认罪、赎罪。
大义之下不容半点申辩,任何试图解释的行为,都让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感到不齿。
沉默。
这一刻,他们相处的片段在陆砚眼前交织:
善于算计的、待客热情的、日夜操劳的、独自吞咽委屈的沈秀娥叠加在一块。
眼前,是个伤透了心却无力挽回的母亲,脸上也开始透出茫然,犹如一块风干的肉,吊在这。
......他能把张野活活打死,也可以报警把人送进监狱,可心里悲楚丝毫不会减少,这便是悲剧的不可逆所在。
弥补不了、无论做什么都和悲剧本身无关,都是徒劳的。
“姆妈。”
灶房那边传唤着、曾让陆砚认为是‘雪落下的’声音,沈秀娥背身擦了擦脸,锈铁擦着声带,干涩忍痛:
“明天,把招牌装完,你们就收拾东西走吧。”
多年以后、不论哪个时刻,陆砚仍不知晓当时沈语棠的呼喊是为了什么,又起了哪些作用,只是冥冥之中,他仿佛觉察了两人的命运,彻底地错开了。
这一刻,陆砚是愧疚的,为对方的宽容所愧疚,也是惭愧的。
为自己劫后余生不自主松了口气,而惭愧。
......
兼具古典的红砖建筑与现代玻璃幕墙楼群错落排布,GreatDo(大穹顶)这座仿罗马万神殿白色建筑之上,知识女神的青铜像注视着圣诞后、人们脸上残余的欢庆。
相差半天时差的大洋彼岸也迎来了二十九号这天,她们去了马萨诸塞州剑桥市,MIT主校区。
这里与波士顿隔岸相望,曾经顾南乔总拾掇杨灵走出校园,去享受龙虾卷、听爵士乐,如今两人坐在食堂——这食堂堪称艺术馆,不过仍是食堂——用沉甸甸的不锈钢刀叉,划开烤番茄和全麦吐司。
食堂像个小联合国,这个比喻充分说明,此地汇聚着各国高素质人员——即使是旁边卷曲棕发的男人,也不会用手抓咖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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