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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桐木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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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她不得,最终会成为,她掌中完全的玩物。

饮下药酒,司马曜似乎更加兴奋,他举起那方血玺,对着宫灯摇晃着。

“爱妃你看…朕的宝玺…它在发光…它在喝朕的血…哈哈…好…喝吧…喝饱了…”

“给朕杀了那些,不听话的臣子…杀了…杀了谢安…他总是…总是管着朕…”

张贵人掩口轻笑:“陛下是真龙天子,天下都是您的,想杀谁,自然就杀谁。”

“不过谢相爷嘛…暂时还得替陛下打理江山呢。”她话音轻柔,却如同毒蛇吐信。

“打理江山…哼!”司马曜突然暴躁起来,将血玺重重按在,榻边一份奏章上。

那恰好是一份,关于江北流民安置的奏疏,上面有谢安的批红。

“朕才是皇帝!他们…他们都看不起朕!”

“觉得朕是靠着他谢安,才…才坐稳皇位!还有那个桓冲…拥兵自重…”

“还有…还有那些清谈的废物…天天说什么北伐北伐…吵死了!”

他越说越激动,呼吸急促,脸上的潮红更盛,眼白开始出现血丝。

血玺接触奏章的地方,是那暗红色的“谢安”二字批红。

此时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微微扭曲,如同挣扎的血虫。

张贵人眼中闪过喜色,情蛊和五石散的药力,正在放大司马曜内心的阴暗与偏执。

她轻轻依偎过去,呵气如兰:“陛下息怒嘛…那些人不听话,慢慢收拾就是了。”

“只要陛下,时时戴着国宝进献的‘厌胜冕’…”

“握着这方血玺,自然万邪不侵,皇权永固…”

她所说的“厌胜冕”,是王国宝找来的,一顶诡异冠冕。

十二旒玉串上,刻满了王国宝的生辰八字与咒文。

坠珠则据说是,用被司马曜逼死的忠臣王恭的头颅,炼制的人油珠。

司马曜戴上后,便会头痛欲裂,唯有摘下或听从王国宝的建议才会缓解。

实则早已被暗中,下了精神暗示和毒物。

“厌胜冕…对!厌胜冕!”司马曜像是找到了依靠,猛地坐起。

“快!给朕戴上!朕要上朝!朕要下旨,把那些说北伐的人都抓起来!”

“把他们…把他们做成‘人烛’!就像…就像苻生那样!哈哈!好看!一定很好看!”

他手舞足蹈,状若癫狂,张贵人在一边柔声应和着。

另一边示意旁边的宦官,去取那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冠冕。

就在这时,在寝宫角落的,一面巨大铜镜之后。

极细微的机括声响起,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悄然出现。

一双阴冷、贪婪的眼睛,正透过缝隙,注视着室内的一切。

此人正是王国宝,这寝宫四处布满了,他设计的“镜鉴”机关。

铜镜背后中空,可供他窃听、窥视。

他看着司马曜的癫狂,看着张贵人的操控,脸上露出满意的、毒蛇般的笑容。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疯狂的皇帝,被蛊惑的宠妃。

朝堂上争斗的士族,边境上虎视眈眈的胡虏…

只有他王国宝,才是这黑暗宫闱中,最深处的操线者。

他尤其满意地,听到司马曜提及“苻生”。

暴虐的前秦皇帝,如今竟成了,他诱导司马曜的榜样。

混乱,只有足够的混乱,他才能攫取,更大的权力。

他的目光,掠过司马曜手中的血玺,掠过那顶即将被戴上的厌胜冕。

最终落在,张贵人窈窕的背影上。

这个女人的情蛊之术确实有用,但…她终究只是个工具。

待他彻底掌握大权,这些知道太多秘密的工具,也该换一换了。

镜后的缝隙,悄然合拢,仿佛从未存在过。

寝宫内,司马曜已经戴上了,那顶沉重的厌胜冕。

玉串摇晃,人油珠散发着,腻人的臭味。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像个被无形线绳,操控的木偶。

沉浸在自己,唯我独尊的疯狂幻想里。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被这宫内的魇语邪氛所隔绝。

第三幕:僧侣讯

秦淮河上,雨丝如织,画舫大多熄了灯火。

唯有几艘官船和大型货船,还亮着星点光芒,在漆黑的河面上,投下模糊的倒影。

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如同幽灵般滑过水面,停靠在一个偏僻的码头旁。

船篷掀开,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敏捷地跃上岸边,迅速融入阴影之中。

看其身形步伐,显然身负不俗的武功。

此人并未前往,繁华的乌衣巷或任何官邸。

而是来到城南,一处香火不算鼎盛、略显破败的寺庙,“瓦官寺”的后院小门。

他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门环,片刻后,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开门的是一个,同样穿着蓑衣的小沙弥,低声道:“师父已等候多时。”

来人闪身而入,小门迅速关上,寺内一间净室,灯火如豆。

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沉静的老僧,正在蒲团上打坐,正是瓦官寺的主持支遁法师。

他虽方外之人,却与谢安、王羲之等名士交好。

常在一起谈玄论道,实则也是一位,心怀天下的智者。

那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脸宠。

脸面带有,明显关中风霜痕迹,约莫四十岁上下。

他对着支遁法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虽非佛门礼节,却显得十分恭敬。

“大师,东西已安全送达谢府。”来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稳定。

“阿弥陀佛。辛苦檀越了。”支遁法师睁开了眼。

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一路险阻,可想而知。”

“确是九死一生。”来人叹道,“自长安出发,一路皆有苻生的‘鬼影郎卫’追杀。”

“同行三人,仅某一人侥幸抵达,过淮水时,又险些被北府兵,当作奸细射杀。”

“幸得王猛大人事先有所交代,提及可于建康联系大师,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支遁法师默然片刻,道:“王猛先生心系苍生,不惜冒奇险传讯,老衲感佩。”

“只是…信中所言,果真如此严峻?”他虽然知道北方混乱,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来人面色沉重地点头:“只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苻生已非人间之主,实乃修罗恶鬼,长安城中,每日皆有惨剧发生。”

“朝廷大臣,朝不保夕,百姓更是如同猪狗,任其屠戮。”

“王大人与东海王虽有心拨乱,然如履薄冰,时机稍纵即逝。更令人忧心的是…”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王大人在遣我等出发前,曾得到极西商旅的密报。”

“言及西北方向,似有巨大变动,有前所未见的异族骑兵,如乌云般席卷而来。”

“其势凶猛,沿途小国部落,或降或亡,竟无其一合之敌。”

“其主力虽尚未威胁到长安,但其游骑已曾与秦边军发生冲突,秦军败得很惨。”

支遁法师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滞。

“前所未见的异族?比之慕容鲜卑铁骑如何?”

“据溃兵所言,犹有过之,其战术诡谲,来去如风,骑射精绝,更兼…”

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悸,“更见手段极其残暴…”

“所过之处,往往…往往垒砌景观,以慑人心。”

“王大人怀疑,苻生的疯狂,或许与此巨大外部压力的刺激有关。”

“但更担心,若前秦内乱,‘外邪’必将趁虚而入,则天下苍生,不免覆巢之危。”

净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灯花,偶尔爆响。

支遁法师缓缓闭上双眼,默诵佛号,他虽方外之人,闻此消息,亦觉心神震动。

良久,他开口道:“檀越暂且在此歇息,切勿外出。”

“谢相爷看了信,必有决断,若有回信或吩咐,老衲再告知檀越。”

“有劳大师。”来人再次行礼,脸上疲惫之色更浓。

他正是王猛,派出的死士信使之一,历经千难万险。

终于将那份,以特殊方式书写的情报,送到了谢安手中。

而他带来的关于“外邪”的消息,甚至比那卷人皮血书,更加令人不安。

支遁法师看着他,退下休息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

谢安收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密信,将会如何抉择?

这江南的偏安之局,又能维持多久?那遥远的、未知的西方威胁,又究竟是什么?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看着外面无边的夜雨。

仿佛看到一场,席卷天下的巨大风暴,正在地平线上缓缓凝聚。

第四幕:待惊雷

东山堂内,烛火已将燃尽。

谢玄反复看着,那卷人皮血书,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前秦的内乱、苻生的暴行、王猛与苻坚的密谋…

还有那语焉不详,却令人心悸的“外邪”…

这一切信息太过爆炸,让他一时难以完全消化。

“叔父,”他终于抬起头,声音干涩,“我们…该如何应对?”

谢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他将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收入一个锦囊,贴身放好。

然后,他拿起那卷人皮信,缓缓移到烛火之上。

“叔父!”谢玄一惊,“此等重要物证…”

“王景略说得对,阅后即焚。”谢安的声音不容置疑。

“此物留之,后患无穷,若有一字半句泄露,无论落入朝廷对手手中…”

“或是被北地侦知,都将引发难以预料的灾祸,记住内容,足矣。”

橘黄色的火焰,舔舐着那特制的皮质,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那记载着长安地狱景象和惊天秘闻的血书,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谢安将灰烬碾碎,撒入桌上的砚台,用水化开,彻底湮灭了一切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谢玄,目光清明而坚定。

“玄儿,可知王猛此信,最深之意何在?”

谢玄沉思片刻,试探道:“是求助?或是…结盟的试探?”

“是自保,亦是问路。”谢安一针见血,“他将其主苻坚,置于‘仁德’之位。”

“将其敌苻生打入‘暴虐’之渊,是在为未来可能的政变,争取道义优势。”

“甚至希望,将来若成功,能减少我江东的敌意。”

“他坦言危局,示警‘外邪’,是希望我们看清,真正的威胁或许并非来自慕容氏。”

“甚至不是,来自即将内乱的前秦,而是来自更深远的未知。”

“他这是在为他自己,为苻坚,谋求一个,更宽松的外部环境。”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似乎小了一些的雨丝。

“至于求助或结盟,他知眼下绝无可能,国仇未雪,南北隔阂甚深。”

“我若此时与苻坚,有所牵连,必遭朝野攻讦,寸步难行。”

“他聪明地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要求,只是…”

“递过来一份人情,一份关于未来的…可能性。”

谢玄恍然大悟:“所以,他真正希望的,是我们…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不错。”谢安颔首,“他需要时间。我们需要观察。”

“贸然介入北方乱局,尤其是隔着慕容氏去干预前秦内政,极不现实风险巨大。”

“当前第一要务,仍是巩固自身,等待时机。”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谢玄。

“然,静观非是坐视,王猛之信,如同惊雷,警醒我等。”

“北方局势瞬息万变,远超我等此前预料。我等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请叔父示下!”

“其一,”谢安沉声道,“北府兵扩军、练兵之事,需再加速。”

“粮秣军械,要暗中加大储备,尤其要训练士卒,适应北方气候、地形。”

“此事,玄儿你亲自督办,要机密,更要高效。”

“诺!”

“其二,江北防线,特别是西线,荆州方向。”

“必须加派得力人手,严密监视,桓冲动向。”

“同时,广布斥候,深入淮北,甚至…设法渗透至豫州、兖州一带。”

“不仅要关注慕容恪与冉闵的战局,更要留意一切,来自更西方的异常动向。”

“王猛所言‘外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侄儿明白!即刻去办!”

“其三,”谢安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朝廷这边,土断之事,需暂缓激烈手段。”

“王国宝、司马道子等辈,暂时不宜过分刺激。”

“稳住朝局,不使其掣肘我军备,方为上策。”

“待北方变局明朗,我再与他们…慢慢计较。”

这是韬光养晦之策,谢玄深知其中无奈,亦重重颔首。

“其四,”谢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派人…秘密接触,支遁法师处的那位信使,给他最好的医治和安置。”

“然后…详细询问他,关于西方‘异族’的一切见闻。”

“哪怕只是道听途说,蛛丝马迹,全部记录下来,让我知道。”

他要最大限度地,挖掘王猛这封信,带来的信息价值。

“最后,”谢安深吸一口气,“回复王猛的信,不必写,也不能写。”

“但那枚令牌,我收下了,这份人情,我谢安…记下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逾千钧。

这意味着,他认可了,王猛传递的信息和价值。

并为未来留下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沟通渠道。

这是一个基于现实利益、战略眼光的,默许和承诺。

谢玄看着叔父在灯下,显得愈发清瘦却又无比坚定的侧影,心中澎湃。

眼前的局势,虽然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在谢安的梳理和决断下,一条在惊涛骇浪中,谨慎前行的航线,已然清晰。

建康的夜雨,仍在继续,但东山堂内的烛光,依然在燃烧。

却仿佛穿透了,这绵密的雨幕,照亮了更深远的未来。

一场席卷天下的巨大风暴,正在孕育,而江南的棋手,已经悄然落子。

夜,还很长,但惊雷,已在远方炸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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