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一更）我要娶你（2/2）
十七娘又疼又想笑，脸上纠结出扭曲的神色。
千辛万苦上完药，又得喝药，那黑黑绿绿的汁，十七娘还没吃就想吐，但没办法，为了小命还是得吃，她索性大口呼气，一口闷完。
然后她很想吐，但又想起军中药物珍贵，硬是仰着头，不断平复那痛苦。
“这药比大粪闻着都臭！！”憋了许久的泪，也全因这药激了出来。
喝完药，当晚，十七娘忽然又烧得厉害，阿珩又是求医，又是打水来给她擦头擦身，可就是降不下来，急得上火，不眠不休照顾了三天，才终于退烧。
经此一次，两人都像脱了层皮，瘦了一圈。
十七娘醒来，看见阿珩胡茬都冒出来了，眼下青黑一片，嘴也起皮了，于是哭道：“阿珩，你被鬼吸精气了！”
阿珩摸了摸她的额头，的确已经不烧，他感叹：“十七娘，从前我听到你哭就怕，但今天看到你哭，却很开心，你终于活过来了。”
“阿珩，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十七娘道。
她梦见她下地府了，牛头马面已经给她套上枷锁，但是有一双手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走，等她醒来，她发现这双手就是阿珩的。
她还不能死，她还等着打完仗吃好饼。
·
北蛮又来骚扰他们，这次非常吓人，因为北蛮子用上了许多火药，把他们的营地炸翻了，人和马四处逃窜，北蛮子甚至人还没到场，周国军营就自己乱起来了。
阿珩赶紧疏散士兵，抢救粮草和马匹，只是一个个疏散走后，却发现少了一个身影。
于是跑回大营里找。
只是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烈火滔滔，灼热滚烫里眼前的景象都扭曲了，根本没法在黑烟浓雾里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又急又气又没办法，只好见北蛮就问、问不出来就杀。
折腾一宿，火灭了，把北蛮打退了。
众人回到军营，家和才从狼藉一片的北蛮子尸体堆砌的某个角落里拉出一个全身堆了灰的单薄身躯。
还有气息，只是下裳全是血，看着很吓人，因为她四脚八叉的，一阵风起，便只看到单裤下除了血十分空空荡平坦。
一向讨厌她哭得让他睡不着的李平愤怒吼道：“他大爷的死北蛮子，把他爹我兄弟口口都炸伤了，我艹他大爷我下次看见北蛮子我剁死他们！”
因他带头，群情激愤。
阿珩安置好诸人，便抱起她就去找军医，可惜一个军医炸死了，另一个没找到，不知道跑哪里了。
留下李平在那里嘱咐：“等饼子兄弟好起来，都不准嘲笑他，听见没！他为国捐……捐口口，就算没有口口，也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夕阳落山，阿珩没找到军医，也不想回去听那帮人咋咋呼呼，找一处安全又僻静草原坐了下来。
“十七娘，你哪怕哭一哭也好啊。”阿珩看着斜阳，只觉得那阳光很悲凉。
也许是听见他的声音，怀里的人竟然真的动了动眼皮，睁开眼来。
十七娘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她昨夜拼死奋战，却觉得浑身疼，尤其是小腹疼到不停流虚汗，结果躲不过突然袭来的火炮忽然在身后炸开，她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砸，便失去意识。
就算此时醒来，身上的痛，骨血的凉，亦是让人不住地打冷颤。
十七娘说：“阿珩，我好疼，我好冷，我是不是这次真的要死了……”
阿珩摇头，“不会的，你好得很。”可眼见她衣裳上血那么多，她身上这么冷，他又觉得自己在骗自己，从前有兄弟走前就是这样的，慢慢的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然后死亡。
十七娘感觉自己很虚弱，努力打起精神说道：“我感觉我大限将至了，有些话要是不说，就永远说不出口了……阿珩，遇见你我很开心……”
阿珩说：“十七娘，遇见你我也开心，你不会走的，你还要吃我给你做的饼。”
十七娘擡起眼皮，无比眷恋地看着斜阳，道：“我真想看你当大将军，你修的将军府一定很阔气漂亮，比我们长青观气派多了。阿珩，你以后官一定越做越大，会娶个漂亮老婆，生个聪明孩子，到时候在你府里种棵杏子树，你就坐在树下看星星，那长熟的杏子是我，天上的星星也是我……”
她越说越无力，越说越委屈，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慢慢沁了出来，“可我不想你娶漂亮老婆……”
阿珩被她的泪水也带得哭了出来，他擦她眼角的泪，说：“我不想娶别人，我想娶你，十七娘，你不会死的，你好起来，未来不是说好了，我要在将军府给你烙饼吃。”
“真的？你想娶我？”她眼中露出回光返照的光彩。
阿珩点头，“十七娘，我要娶你。”
十七娘长长叹息一声，凝结了多少化不开的怨愁，“该死的老天爷……阿珩，你当时问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其实也不光因为饼好吃，因为你好看，我想认识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少年的泪水越来越滚烫，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想，算了，这一生，也值了吧，就是太短了，她不甘心。
他埋头在她颈窝里，热泪洒满她的衣襟，“十七娘，别死，你死了我就是鳏夫了！”
她渐渐听不见了……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
——“这位……呃，姑娘，是天癸水至，就是这个这个女子呀，她每个月都会有月事，那几日总是会因失血而虚弱，有些还会腹痛，甚至疼晕过去，尤其是第一次，如果没有长辈教导，可能就会害怕无措，但其实就是说明这个，嗯……她长大了……”
——“那就是说，不会死，对么？”
——“她不会死，只是以后每个月都会来这么一遭，那几天好好养一养就是了。”
——“喔，好的，谢谢大夫。”
喔，不会死。
但想想自己的“临终遗言”，十七娘也有点不是很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