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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继续吧,我不怕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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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询问,她不敢不答。

而且这已经不是妇人第一次开口询问,自己不可能一直回避,也不可能永远都用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周旋、搪塞。

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最重君威的帝王,不会接受身边之人一次又一次的敷衍。

在她幽思之际,女皇又叹道:“她是楚王妃,吾总不能将她就如此幽禁一生,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褚清思垂眸默然,于心中衡量着此事的得与失,即使是在公侯及平常百姓家,随意议论君姑的是非亦是不孝,乃元恶大憝。

且崔盛儿的这位君姑并非是寻常人,还是在外随意与人妄议指责。

她知道刑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这是君王的威权。

遂言:“太子是国之储君,其妻理应德行无失,如此才能为民表率,身为储君的太子才能更好的帮助陛下来治理国家。而国有五节,乃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五者所以为国也[1],如今楚王妃悉数触犯,故若陛下真的有意要立楚王为太子,或可考虑为其重纳太子妃。”

女皇有所思虑地点头:“太子妃确实需要另纳。”

但之后的事情已经远超自己的预料,她以为最多就是将崔盛儿废黜,亦或是命其入佛寺诵经,一生都不可出。

最终的结果却是赐死。

褚清思停下摸凭几的手指。

为此内疚吗。

还是有一些的。

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2]

“嘶...”

现实的疼痛将褚清思从回忆中彻底拉回。

为将伤势检查的更为仔细,太医令将女子的手腕左右轻轻翻动,又尝试活动腕部关节,以确认骨是否损伤。

听到吃痛声,太医令迅速松手,伏拜在地:“请褚昭仪赐罪。”

褚清思淡淡笑了下:“太医令为我医治手腕,我若问罪岂非以怨报德。”

她将手臂重新移回原地:“继续吧,我不怕疼。”

太医令挺直身体,在确认并未伤及内里的骨骼后,拿出毫针等物预备进行针刺。

但针刚刺入肌下,殿外进来一人。

负责收集消息的宫人来到女子身旁,跪侍在地,附耳禀告:“西都郡公死了,是被一想要立功的士卒所杀。”

褚清思垂下眼:“我知道了。”

内心叹息过后,她不得不着眼于当下。

“鸾台侍郎在何处?”

“仙居殿。”

“独孤良他们也在?”

“只有鸾台侍郎一人。”

褚清思猛然站起,手腕也从案上离开,再次牵扯筋骨。

身为医者的太医令已无法顾及什么君臣秩序尊卑,立即出言劝阻:“褚昭仪,针刺途中不可随意乱动,否则会伤及经脉。”

褚清思遂又重新坐下:“还请太医令为我拿掉,稍后我再来医治。”

*

李闻道看着闭目不愿再开口的天子,眼皮微耷,将玺绶放在几案上后,转身离开。

他刚从殿室走出,已有很多人在等着,像是要将他给肢解入腹。

首先就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褚清思伫立在仙居殿的殿檐之下,她转过身,笑着质问:“李

侍郎独自与陛下会面,是预备将我还有..崔公等人全部都排除在外吗。”

李闻道不发一言,没有为自己辩解,目光朝前扫去。

崔仲、宇文劲还有魏通及上官晦、陆谦等人都站在女子的身后。

崔仲在被女皇幽禁之后,自知局势有变,在部曲与长安其他人的帮助下,暗中逃出长安,然刚到洛阳就得知太初宫有宫变的消息,于是飞速赶来。

在事成以后,谁先见到女皇就拥有决定、分配这一切的权力,即使不能掌握全部,亦会比毫无作为能得利更多。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让氏族之外的人夺取更多利益。

崔仲筹谋如此之久,自然要的就是拥立之功。

女皇的身体已经不好,若崩后,太子安稳即位,那他们这些曾为女皇所驱策的人将要如何自处,太子又是否会借此打压,所以这次宫变势在必行。

用以彰显他们的心中始终都有李氏先王。

老翁被昔日的学生扶着走上陛阶,笑问:“不知拂之与陛下都谈了些什么。”

李闻道彷佛不愿将自己与天子所言告知,坦然自若地转移话题:“陛下命太子及崔公、褚昭仪等人都进去见她。”

崔仲眼神震惶,看向自己的学生,还有魏通等人:“太子在哪?”

在所有人都迷茫之际。

李闻道早已将目光锁定在女子身上。

褚清思擡眼扫过某处,下了一道无声的命令。

*

太子照被人从甘露殿带出,缓步走到母亲的寝宫前,看到四周的披甲禁卫、将军及很多名臣后,停在几尺之外。

他们都看着自己。

他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子照只能去寻求外人的帮助,比如他母亲身边的宠臣:“褚昭仪。”

褚清思是以“陛下这几日都难以安寝,昨夜更是通晓未眠,刚饮下汤药,不过陛下多日来都常提起太子,询问太子为何不来看自己。陛下已暮年,太子又是陛下亲子,若是能来陪伴,想必陛下会很开心”为由将人引导至甘露殿,短暂幽禁起来的。

她刚要开口,崔仲先行答道:“数年前,鲁王禅位给陛下,我等却始终不忘先王,还请太子入殿拿回先王之基业,不负先王功绩。”

太子照一听,便知道崔仲他们谋划的那件事成功了。

可他还是不愿担这个责:“崔公先入殿。”

崔仲拱手:“太子乃君,臣岂能行在君之前。”

太子照觉得自己不像是储君,就像是一只羊,绳子的那头被这些人握在手中,他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被赶着朝前走。

只能去与自己的阿娘当面斗争。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长兄昔日的处境。

崔仲催促:“太子?”

太子照知道他们是以自己的名义宫变的,已经被裹挟着站在这里,便退不不了。

他视死如归般地朝殿内走。

崔仲等人紧随其后。

褚清思没有动,李闻道也没有动。

因为有士卒往这里疾行。

待听完士卒所禀,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缓步进入仙居殿。

*

听完这些人的诉求,或许是知道局势已经无法扭转,帝王玺绶都被他们所掌握。

天子自嘲一笑,看向离自己最远的人,也是她曾最信任、最不防患的人:“观音,长安郡公在何处。”

刚从士卒那里得到消息的褚清思轻擡丝履,走过众人,去到卧榻前方:“他在用剑杀了褒王之后,便不见了。”

女皇惊道:“褒王死了?”

褚清思点头:“听说是一剑毙命。”

据士卒所言,随同妻子平乐公主来到上阳宫居住的褒王武陵仪与崔如仪在甬道相遇,为向太子一方投诚,于是杀了武陵仪。

女皇闻后,没有太多的哀戚之情,从卧榻起身,走到长席坐下,神情庄严,一副要问罪的姿态:“命人将他带来见吾。”

李闻道往殿外瞥了眼。

身穿硬甲的尉迟湛迅速领悟其意。

崔如仪被带到殿内的时候,双手都是血,整个人也在因恐惧而发颤,看到女皇如见到神明,再次爬行到坐席旁,伸手去求庇佑:“陛下!陛下!”

血也不可避免地将妇人的衣服给弄脏了。

女皇未曾震怒,只是用很冷静的目光审视着这一切,将崔仲等人之前的言语重新转述了一遍:“听说你不止杀了汉寿王妃,还杀了褒王?”

已经解释过的崔如仪哭诉:“臣杀汉寿王妃是为了陛下啊。”

女皇笑:“那杀褒王呢?”

崔如仪瞬间便哑口无言。

女皇擡起手,如从前那样,宠爱地抚摸着男人的头,但双目之中却蕴含着一股令人看不清的情绪,随后看了一眼前方。

崔如仪见妇人又做出这样爱抚的动作,以为自己得救,更加屈从地趴在妇人膝上。

褚清思则截然不同,其神色凝重,呼吸也变慢。

她已经知道女皇要做什么了。

同时也知道女皇要她做什么。

宇文劲等人见女皇心软,忧心此次宫变会变得毫无意义,顿时怒火四起,欲开口。

被李闻道举手阻止。

崔如仪继续哭诉时。

褚清思已然转身,走到尉迟湛的身旁。

崔如仪口中在说着那些取悦之词时。

褚清思用受伤的右手握住尉迟湛腰间佩剑的剑柄。

然后一把将其拔出。

她手腕上的枷罗木珠互相碰撞,发出细微声响,却并非是来自佛宗的救赎之声。

在崔如仪的哭声中,剑刃震荡的声音亦被掩盖。

褚清思回到帝王身前,反手握剑,将剑柄面向帝王。

君臣二人无言相视。

女皇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长剑,五指渐渐收拢,抓着崔如仪,使其离开自己的膝上,再直接一剑刺入他的心脏,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至始至终神情都冷漠如初,彷佛曾经对这个人的宠爱与维护都不过是假的。

她的余威是可以留他一命的。

可是她开始厌倦了,为了活命居然敢杀自己的犹子,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自己的掌控,留下又有何用呢。

何不一剑杀了,也算是对太子等人的让步,以保日后。

在崔如仪惊恐的眼神中,妇人抽出剑,带出一泊血:“吾身边的恶人已除,诸公可满意了?”

无人应答。

女皇看向次子:“太子满意了吗?”

太子照不敢回答,甚至是低头避开了母亲那令人恐惧的视线。

崔仲见状,无奈叹了口气,可他是李氏子弟,是太子询的手足,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只能继续拥护:“陛下身体不好,何不从此安心在上阳宫休养身体,将天下交由太子治理。”

这是要妇人禅位。

这也是宫变的目的。

女皇用手轻轻拍打着凭几,脸上笑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太子照心中惶惶,生出退缩之意:“若是陛下...”

崔仲急切抢话:“太子也是为陛下的身体而想,太子已丧父丧兄,如何能再承受丧母之痛,还有陛下父族的那些子弟,又怎能失去陛下,故臣等及太子恳请陛下保重身体。”

褚清思拨着佛珠。

崔仲在用武氏一族要挟。

妇人活着的时候,的确无人敢动武氏。

可是妇人需要面对的一件事是,她不可能永远活着。

女皇又怎会听不出,她紧紧握着刚杀了崔如仪剑柄,权衡过后,将剑扔到地上,无奈笑叹:“吾是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如你们所愿吧。”

*

褚清思随众人退出仙居殿。

少顷,郭宫人步行而来。

“陛下要见褚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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