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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宠求宠案:05 学问性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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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弘文馆听学,三年才一次。平时,她们依然浸淫在下愚的环境里,我想,是很难从中超脱的。”

“既然如此,皇后为什么要让她们来听学?”褚缘把声音压得更低,生怕无垢听见。褚遂良轻笑,用同样微弱的声音问:“皇后不就在这里吗?你怎么不去问本尊?”

“我人微言轻,哪敢冒犯?”

褚遂良笑意微微,朝他凑近了些,低声说:“我哪儿知道她怎么想的?女人的心思怪得很,猜不着。”

他万万没想到,堂堂馆主的回答竟如此令人啼笑皆非。褚遂良看他呆傻的表情,只觉得可笑,又道:“你若非要追问,我只能说,皇后病笃多思,大发无谓的善心,想要教化那些粗鄙不堪的贱婢。陛下成全她的善念,意在抚慰其心,并不是真要培养人才。”

两个人嘀咕半晌,一句都听不清,样子也显得十分猥琐,看得人肝火旺盛。无垢板起脸,提高嗓音,不满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故意不让我听见动静,是在轻视我吗?”

褚遂良慌忙近前,施礼致歉,声称他和褚缘只是在谈论讲义的细节,唯恐叨扰皇后休息,所以才轻言细语。

“殿下,我们也不仅是讨论讲义。馆主埋怨宫人孤陋寡闻、粗俗蠢笨,跟我说‘朽木不可雕也’。此言颇为失礼,因而不敢惊动殿下。但殿下既有意相询,我不能隐瞒,便在此如实相告。”

说罢,褚缘朝无垢恭敬行礼。这个小官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语出惊人。褚遂良猛然回望,诧异与气愤交织于心,只想冲过去把他撕成两半。

褚缘低头憋笑,为这场小小的报复而自得。谁叫他说她们是“粗鄙不堪的贱婢”?海德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朝官高尚得多。

“噢,原来不是轻视我,是轻视我的宫人。”无垢冷笑道,“那也不必等她们多休息了。馆主不妨即刻开讲,也好让我听听,究竟是她们学不好,还是你这个先生教不好。”

褚遂良只感到脊背上汗涔涔。他遵旨照办,立刻宣宫女们入席。待所有人就座以后,褚遂良又照本宣科,念起《列女传》中“赵津女娟”的故事。

“娟乃再拜而辞曰,‘夫妇人之礼,非媒不嫁。严亲在内,不敢闻命。’遂辞而去。简子归,乃纳币于父母,而立以为夫人。君子曰:‘女娟通达而有辞。’”

他念一句,众宫女跟读一句。末排的海德听得昏昏欲睡,脖子上像系着十斤坠子一般,时不时往下点一点她的脑袋。迷迷糊糊中,她仍然在与困意斗争,逼自己直起腰身,心底小声提醒自己:别直接趴在案上做白日梦。饶是这般努力,她还是不知不觉塌下腰,酸软了脖颈,头朝案边猛地一嗑,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司药,要是太困,就先回去休息吧。”褚遂良阴沉着脸紧盯她。

“褚馆主,我犯困是因为我悟性不够,实在听不懂。您要不别讲《列女传》了,换别的吧。”海德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咂了咂嘴,愁眉不展。

“好啊!你想听什么?”

“学子们听的是《白虎通义》。我看,您就给我们讲这个吧!”

“《列女传》你都听不懂,还想听《白虎通义》?”褚遂良脸色的阴云又加重一层。

海德讨厌他语气和表情中的讥讽之意,心气蹿得更高,正色道:“褚馆主,我想听《孟子》。孟子云,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我不明白这句话,请您解惑。”

无垢听海德此言,兴致忽起。她将手臂置于案上,撑起身子,尽量坐得端正,认真听褚遂良讲解:“女子出嫁,要对夫家恭敬、谨慎,时时心怀警惕,不能违背丈夫的意志。这便是‘妾妇之道’。”

“馆主,您这说了相当于没说啊!”一个无名的小宫女用她嘹亮的声音率先喊道,“你说的我们都懂,可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呢?”

紧接着,海德也高声道出疑惑:“孟子推崇的是‘大丈夫’。妾妇以顺为正,为大丈夫所不屑。既然对妾妇不屑一顾,那么,为什么我们女子要奉行妾妇之道?一边瞧不起我们,一边又要我们存在,是否自相矛盾?”

“馆主,我们都是女子,也不想遵守‘妾妇’的规矩。可我们投胎的时候,都投成女胎了,而且,我们也不想当男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又有一个宫女嚷了起来。

褚遂良从未面临诸如此类的疑问,生生噎住,难掩张皇之态。无奈之下,他只好向无垢投去求助的目光。

仿佛拨云见日、飞鸟归林,无垢一一看过座中的宫女,情怀激荡,神清气爽。启蒙和开悟的喜悦源于天性,好似涌泉一般充溢于年轻又灵慧的女子心间。

几乎同时,其他声音也在无垢脑海中渐渐响动:月夜转阴后,闷雷藏在云下低吼;笼中鸟儿上蹿下跳,用短小的喙急叩笼子边缘,剥剥啄啄。

女子不甘人下,胸怀凌云壮志,多么令人激赏!可她们一旦获得解放,也将迎来危险。不愿卑微的代价,便是遭到高贵者的倾轧。那些所谓的比她们更有修养、更有身份和地位的男男女女,势必憎恨她们的觉醒和崛起——都不做妾妇,都要做女中豪杰,甚至要做比“大丈夫”还要伟岸的“大女人”,那么,谁来补她们的位置呢?

或者,更加直白地说,谁来挨欺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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