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可口可乐看(1/2)
老琴坊的弦音
湘西的武陵山脉深处,有个叫桐木坪的村落。村子被成片的油桐林覆盖,春末桐花如雪,落在青石板路上,空气里总飘着股桐木的清香和松脂的醇厚——那是从村尾的老琴坊里传出来的。琴坊是座吊脚楼,楼下堆着风干的桐木板,楼上的木架上挂着半成品的琴弦,案几上摆着一把刚成型的月琴,琴身泛着桐木的原色,琴弦如丝,阳光透过木窗照在琴面上,像镀了层薄金,轻轻一弹,“叮咚”一声,余韵能在屋里绕上三圈。琴坊的主人姓覃,是位六十多岁的老汉,村里人都叫他覃琴匠。覃琴匠做了一辈子民族乐器,手掌被刨子磨得发亮,指腹带着校音的薄茧,却能凭耳朵辨出音准的毫厘之差,一块普通的桐木、几根寻常的丝弦,经他手选材、制身、装弦、校音,就能变成音色清亮的月琴、琵琶,弹起来或欢快或悠扬,弦音里带着山风的灵动,能把山里人的喜怒哀乐都装进去。
这年霜降,油桐树的叶子刚变成赭红,覃琴匠背着锯子去林子里选料。他专挑生长十五年以上的油桐树,树干笔直,树心红润,用手敲击树干,听着“咚咚”的空响,说:“这木头‘有腔’,能藏住声音,做琴身才共鸣好。”他不伐活树,只找被风吹倒的老树,说:“活树的性子太‘躁’,做出来的琴音发飘;死树经了风雨,性子沉,音才稳,就像老人说话,字字都有分量。”
“覃爷爷,这木头真能做出会唱歌的琴?”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蹲在树桩旁,是镇上中学的音乐特长生,叫阿弦,学弹月琴,听说桐木坪的老琴坊能做出“会跟人说话”的乐器,特地来拜师。
覃琴匠把锯好的桐木板搬到背篓里,笑着说:“能,这桐木是做琴的‘骨头’,丝弦是‘筋’,两样合在一起,就能唱出山里的歌。你看这木纹,”他指着木板断面的年轮,“一圈圈的,像水波,声音在里面转,才能好听,就像井里的水,深了才甜。”
运回来的桐木要“风干”。覃琴匠把木板截成二尺宽的块,竖在通风的吊脚楼夹层里,用稻草隔开,让木板慢慢失水。“得晾三年,”他用布擦拭木板上的灰尘,“第一年木头会‘抽条’,第二年形状定了,第三年水分才彻底走干净,急着用会变形,音就散了,就像腌腊肉,得腌够日子才香。”
三年后,桐木板变成了浅黄褐色,质地坚硬,覃琴匠开始“制身”。他先用墨斗在木板上弹出琴身的轮廓,月琴的琴身像个满月,琵琶的琴身像只水滴,线条流畅,带着股写意的美。“琴身得‘圆’,”他握着刨子,顺着木纹刨削,木屑像卷起来的浪花,“边角不能有棱角,不然声音撞上去会‘炸’,就像说话太冲,让人听着不舒服。”
阿弦看着覃爷爷用凿子在琴身上挖音腔,音腔的大小、深浅都有讲究,月琴的音腔浅而宽,音色亮;琵琶的音腔深而窄,音色沉。“爷爷,这音腔是装声音的吗?”
“是,也不是,”覃琴匠放下凿子,用手指敲了敲琴身,“音腔是让声音‘转’的地方,就像山谷,声音进去绕一圈再出来,才有余韵,太浅了,音就跑了;太深了,音就闷了,得刚好。”
琴身成型后要“打磨”。覃琴匠先用粗砂纸磨掉表面的毛刺,再用细砂纸细细抛光,直到琴身摸上去像婴儿的皮肤,温润不涩。“打磨得‘滑’,”他用手拂过琴面,“不光是好看,光滑的琴面能让声音‘走’得顺,就像路上没石子,车才能跑得快。”
接下来是“做弦”。覃琴匠的琴弦用蚕丝制成,从蚕农手里收来的生丝,要先在桐油里浸泡,再用木槌捶打,让丝纤维变得坚韧。“丝弦得‘韧’,”他把几根丝拧成一股,用力拉了拉,“断不了,弹起来才有劲,就像拔河的绳子,结实才能赢。”
他把拧好的弦固定在特制的架子上,用松香反复擦拭,增加弦的顺滑度。“松香是‘媒人’,”他说,“能让弦和琴码‘处’得好,不打滑,音才准,就像给车轴上油,转得才顺。”
装弦是最细致的活。覃琴匠在琴头钻好弦孔,把弦穿进去,固定在琴轴上,再把弦拉到琴身底部的弦柱上,用弦钉卡紧。“弦的松紧得‘匀’,”他转动琴轴,调整弦的张力,“四根弦,一根松了,音就低;一根紧了,音就高,得像四个人抬轿子,力气一样才平稳。”
阿弦学着装弦,可弦总拧不紧,要么松松垮垮,要么一使劲就断了。覃琴匠笑着握住他的手:“这活得用巧劲,手指慢慢转琴轴,感觉弦‘吃上力’了就停,不能硬来,你听,”弦在手指下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这是弦在‘说话’,说它够紧了。”
最后是“校音”,这是做琴的灵魂。覃琴匠抱着琴,用拨片轻轻一弹,“哆”的一声在屋里散开,他侧着耳朵听,眉头微微皱起,转动琴轴微调,再弹,音更亮了些,他又调了调另一根弦,直到四根弦的音相互呼应,弹起《龙船调》的调子,欢快得像山涧的流水。“校音得‘准’,”他放下拨片,“音准了,弹什么曲子都好听,就像唱歌不跑调,才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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